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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发表时间: 2024-05-02 10:22:57

宋弈城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女人的第六感比他想象得要可怕。

我偶尔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廉价洗发水味,之后又撞见他坐在车里,把一部旧手机藏进手扣。

大概是觉得我不会发现,连聊天记录都没有删。

我随意翻了翻,然后定格在其中一段。

那个昵称叫鸭鸭的女孩,发来一张“举手提问”的表情包。

“大叔,你知道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吗?”

宋弈城没说什么,直接转了800。

她退回了。

半小时后,宋弈城发过去一个问号,和一张奶茶外卖的照片。

这次鸭鸭很快回复:“听说先送秋天第一杯奶茶的人,是爱情里更爱对方的那个。你绝对绝对不可能比我爱得多,所以当然是我送你啦!”

之后,宋弈城没再回复。

女孩的赤诚是否在他心里留下涟漪,我也不得而知。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截图留存,然后发给自己,在关闭聊天框前,还冷静地删除了所有痕迹。

在宋弈城眼里,我一直笨的可以吧。

以前放学,我总喜欢跟在他后面问这问那。

有时是真不懂,有时是怕他太闷,故意没话找话。

后来每次看见我,他就会蜷起修长的手指,在我额头上轻轻一敲:“这题今天刚讲过,你是属老鼠的吗,撂爪就忘?”

那时我总振振有词:“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听一遍就懂了。”

连后来领证时,他说的也是:“凌念,我遇到过那么多聪明的,怎么偏偏栽到了你手里。”

我想我的确没有那么聪明,时至今日,也看不懂他办公桌上那些错综复杂的电路图,不知道他口中的三维立体处理器是什么东西。

可我看过他全心全意爱我的模样。

因此这份爱逐渐分崩离析时,我比谁都先知先觉。

陪我逛街时,宋弈城仍旧很耐心。

堂堂宋氏总裁,走到哪里都有人巴结,却肯蹲在地上帮我试鞋。

我站在镜子前,听他和店员说,把我试过的那些都包起来。

他对我向来大方,却很少像这样大肆铺张浪费地讨好我。

这样反常的举动落在我眼里,很快就让我联想到一个词——

补偿。

他去刷卡时,店员围着我,眼里透着羡慕:“宋太太,您先生真的好爱您啊,来我们这里的客人都非富即贵,但很少有像他这样,从头到尾都陪着,还没有一点不耐烦的。”

爱我吗?也许吧。

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宋弈城,想到昨天看到的最后一条微信,心口又突然泛酸。

那个叫鸭鸭的女生提醒他:“说好了八点来看我表演,不许迟到哦。”

宋弈城回了个“嗯”。

而现在,已经七点半了,他还是不疾不徐。

甚至去刷卡前,还在给我建议,哪这双高跟鞋配哪条裙子好看。

他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眼里的笃定和偏爱几乎让我忘了,他还要赴另一个女孩的约。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这个人了。

这十年,宋弈城走的并不平顺,几经浮沉,才在人才济济的容城站稳脚跟。

他见过的人、遇过的事、说过的谎,早已把他从一块粗糙的璞玉,打磨成光彩亮丽的宝石。

哪怕他此时此刻就站在我面前,我也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轻易看透他内里的裂痕。

结完账,宋弈城和我一起走出店里,低沉的嗓音在汹涌的人潮中显得格外不真实:“小念,皓子刚刚打电话说诚品那边做的样本质检有问题,我得回公司看看。”

听听,时间地点人物俱全。

多么冠冕堂皇又合情合理的借口啊,我都找不到理由反对。

指甲嵌进掌心,我却感觉不到疼。

“必须去吗?”

宋弈城一顿,短暂怔愣后,弯腰在我额头亲了一口:“事情有点急,你再逛会儿,想买什么就刷卡,不用给我省钱。”

不用给我省钱。

这是这两年他对我说过最多的话。

我想起大二那年,我过生日。

宋弈城不想我被别人看不起,送了我一套很贵的表演服。

拆开快递的那一刻,我的心猛然一沉,脑海里全是他打几份工的辛苦样子。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去找他时,他正因为午休时不小心睡过头被老板指着脑袋骂。

他点头哈腰,连声道歉,终于在送走老板出门取午餐时,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泪流满面的我。

当时我跟他说跳舞太苦了,我不想学了。

宋弈城只看了我一眼,就猜到了原因。

他捧着八块钱一碗的热干面,笑嘻嘻擦掉我的眼泪:“凌念同学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不为钱发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日子。”

这句话,宋弈城践行了十年。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我们的房子从漏水的地下室搬到阳光明媚的大平层,他送我的礼物也一年比一年贵,可我们再没有像那时一样,为分享一碗冷掉的热干面感到快乐。

我们仍旧会拥抱、会亲吻,会在彼此出门时,叮嘱对方路上小心,但那更像是由爱演化而来的一种习惯。

当爱意消失,习惯仍旧会帮你欺骗彼此。

我站在原地,盯着宋弈城的背影。

想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感到一丝愧疚,回过头说不去了。

可是,没有。

他顺着扶梯下楼,从容地和我挥手告别。

只有消失在视线尽头前的那几步小跑,能勉强显示出他的急切。

当时商场正在播放蔡依林的《妥协》,我觉得里面的歌词很应景:

“爱到妥协,到头来还是无解。”

我和宋弈城的感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两天里,我不断问自己,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还是我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又或者是我真的不年轻了?

这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像利爪一样,从四面八方拉扯着我,让我夜不能寐。

哪怕医生告诉我,我因为腿伤再也不能跳舞时,我都没有难过得这样撕心裂肺。

那天,我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心脏回温,才敢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