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做完化疗，江芸躺在病床上，神色痛苦。
她压抑着，破碎的声音还是从嗓子中零零碎碎地溢出来。
季凉川坐在床边，任由她攥着自己的手。
半晌，她的疼痛渐渐消散，缓缓睡去。
季凉川抽回自己的手，帮她盖好被子，起身离开病房。
病房外，江父江母坐在长椅上，沉默地红着眼。
自从知道江芸的病情后，他们似乎一夜老去，就连白发都多了许多。
“江叔叔，江阿姨，阿芸已经睡着了，她这里我会照顾的，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季凉川说。
江父江母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江芸从不让他们看见自己化疗之后脆弱痛苦的样子，看见了，他们会伤心，自己的心里也会难受。
但到底是亲生骨肉，心与心都是相连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她痛苦的感觉。
江家父母离开之后，季清从门上的玻璃看了眼熟睡的江芸，而后拿出手机。
他找到唐鑫的号码。
从那日答应江芸会陪着她治疗后，季凉川就联系唐鑫，拜托她如果林知韵有什么事，就第一时间告知他。
一连几天过去，唐鑫都没有发一条消息过来。
沉思片刻，他又找出那串他熟悉的号码，手指停了几秒，才微微颤抖着按下。
季凉川深吸了一口气。
但手机响起的仍旧是那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自嘲一笑，把手机放回了衣兜里。
她那样明确地说不想再知道自己的事，又怎么可能会把他的号码拉出来。
季凉川站在窗前，外面天色暗沉，乌云密布，是要下大雨的前兆。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林知韵的那天，也是一个雨天。
……
六年前。
那是季凉川刚来到荔城医学院的第一天。
恰好有一个好友在荔城，就跟他约好一起出去吃顿饭。
好友来接他，车子刚开出学校，天上就毫无征兆忽的下起了大雨。
好友笑着提醒他：“荔城和你家那边不一样，出门记得带把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了。”
季凉川点点头。
车子停到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看向窗外。
淋淋漓漓的雨中，他看见路边的公交站里站着个浑身湿透的女生。
而让他移不开眼的，是女生的脸。
好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惊讶地挑挑眉：“哟，这不是江芸吗？哎，不对啊，江芸不是去国外了吗？”
季凉川低声应了声：“不是江芸。”
“那长的是真的够像的。”好友说着，不在乎地收回视线。
恰巧绿灯亮起，他一脚油门，车子唰地过去。
蓦地，季凉川淡淡开口：“停车。”
好友“啊”了一声，还是踩下刹车，问：“怎么了？”
“你车上有伞吗？”季凉川不答却问。
“有倒是有……”好友从后座拿了把伞。
季凉川接过，打开车门就走了下去。
他打着伞走到公交车站，远远就看见那个女生已经冷得浑身发抖。
这雨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她继续呆在这肯定会生病。
季凉川收了伞，走到女生面前，递过去，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拿去用吧。”
林知韵怔了一瞬，缓缓抬起头，犹豫道：“不用了，你也要用的。”
“我坐车，用不上。”季凉川指了指身后的车子。
林知韵顿了顿，松开抱着胸的双手，将伞接了过来：“谢谢你……”
就是这一瞬，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衣服上别着的蓝色校徽。
季凉川还看了眼自己的，那是今天同学刚刚帮他戴上的。
还真的是一样。
林知韵抿抿唇：“同学，你是哪个班的？等雨停了我去还给你。”
但季凉川拒绝了：“不用了，你留着用吧。”
本来伞也不是他的。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雨中，很快就上了车，而后车子绝尘而去。
林知韵看着那车子，手里攥着那把伞，轻轻笑了笑。
第十九章他的搭档
回到车上，好友便打趣季凉川：“英雄救美啊。”
季凉川冷漠地纠正：“乐于助人。”
“你是不是看她长得像江芸才帮她啊？”好友启动车子，笑着问。
他没说话，但是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女生的模样。
湿漉漉的，小小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兔子。
江芸不一样，她是猫，被欺负了就会亮出利牙和爪子，势必要让对方付出同样的代价才行。
片刻，季凉川说：“其实不像。”
只是有些神似，仔细看还是辨认的出来。
好友才不信，他都自己看到了，他调侃：“你说实话吧，你是不是喜欢江芸那丫头，看人家出国了，就想的不行？”
季凉川皱起眉：“瞎说什么？江芸是我妹妹。”
“行行行，妹妹，好妹妹。”好友敷衍附和，不再说了。
再见到林知韵，是在学院的交换生见面会上。
季凉川原本不是这个学院的学生。
两个学校同为优秀名校，为促进医术交流，便各自挑选十个学生去对方的学校学习一年，季凉川就是这十分之一。
那日初遇林知韵，就是他到学院报道的第一天。
见面会不只是让学生们见一面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接下里的分组任务。
交换生可以先挑选一个人作为搭档，剩下的学生再两两组队，一起后面的任务。
季凉川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搭档是谁都无所谓。
但是他倏地想起林知韵，他们带着同样的徽章，却不知道是不是同级的。
季凉川是交换生长相最干净帅气的，他身上的那种清冷的气质让在场的很多女生都不禁心动，她们是那样的期待他会选择自己作为搭档。
但是季凉川面无表情地在人群中看了很久，才终于看见自己想看到的那个女生。
“就是她吧。”
老师不确定：“谁？”
季凉川直接走过去，将林知韵拉了出来：“她。”
林知韵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认出了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交换生。
更没想到的是，他没有选那些优秀学生，而是选了她。
站在季凉川身边，林知韵的心跳咚咚跳着像打鼓一样，她屏住呼吸，生怕他听到。
但是很快她的脸就红了起来，像是害羞一样。
见面会结束，林知韵带着季凉川去领书和认教室。
路上，她紧张地开口：“你为什么……”
她犹豫着，没有说完。
季凉川却猜到了她的问题：“跟谁都一样，但我们见过，算熟一点。”
“噢……”林知韵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季凉川忽然问：“刚刚没听清，你的名字是？”
“林知韵。”她抿了抿唇，“林蒜的林，韵律的韵。”
季凉川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但很快舒展，他点了点头：“挺好听的。”
林知韵的脸更红了。
……
之后两个人朝夕相处，不管是上课还是实验都在一起，后来连吃饭都坐在一起。
同样是搭档，但是其他人并没有像他们俩这样寸步不离，渐渐的，就传起了他们的绯闻。
一天中午，林知韵吃完饭回到宿舍，便被唐鑫按在了床上追问。
“小韵，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季凉川啊？”
林知韵的脸一瞬就红起来，她慌乱地否认：“你说什么呢？谁喜欢他啊。”
唐鑫眯起眼睛：“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你绝对喜欢他！”
她这样笃定，林知韵不说话了，只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装傻。
半晌，她抿抿唇，问：“那你说，他喜欢我吗？”
唐鑫倒还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觉得他那个人，跟别人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多说的性格，不会莫名其妙地给陌生人送伞吧？”
林知韵的目光下意识落到桌子上的那把伞上。
她一直都没还给他呢。
“所以我想，他肯定是喜欢你。不过这事你不能主动，表白还是得男生来。”唐鑫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知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唐鑫再次开口，却是忧心忡忡，“小韵，就算你跟他真的在一起了，他在我们学校也只待一年，之后你们要怎么办？”
闻言，林知韵怔住。
是了，她忘记了，他是交换生。
一年期限到了，他就会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学校去。
那时候，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