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哽咽着,强忍着心中的剧痛打开食盒。
“爹只是遗憾,没有机会再看看我的外孙和外孙女了……”
听到顾显赟这话,洛笙斟酒的手一抖,哭了起来。
殪崋曾与她相依为命十八年的爹就要死在她面前,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剩痛不欲生。
一杯烈酒入了口,似是给了顾显赟更多面对死亡的勇气,他高呵一声:“痛快!”
“时辰已到,请王妃移步。”
监斩官刚说完,嬷嬷就将洛笙拉扯下来。
顾显赟看着那被自己捧在手里疼的女儿,又是一声轻慰:“好孩子,不要看。”
洛笙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肯挪开视线。
再看一眼,再想多看一眼,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爹爹啊!
她看着刽子手一步步走到顾显赟身后,摘下他背上的“亡命牌”扔在地上……然后举起了刀!
“爹——!”洛笙撕心裂肺的一声哀恸悲鸣。
在那一片血色出现之前,一只手覆在她的眼前。
“别看。”
张景白的声音冷而淡,似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可是一声“咚”的闷响过后,洛笙恍如被人夺去了呼吸。
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呕出,刺眼凄怆。
第七章纳妾
酉时过半,天已黑。
洛笙睁开眼,愣愣地看着帐幔。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泪却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
紫玉于心不忍:“王妃,您都吃点东西吧……”
洛笙突然撑起身,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要去找我爹。”
她要把爹的遗体领回来葬入顾家祖坟,她不能让忠义了一生的爹死了还要做孤魂野鬼。
未等紫玉阻拦,一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挡住了洛笙的去路。
嬷嬷像知道她要干什么,面无表情道:“王爷说了,顾显赟乃罪臣,尸首已被扔去乱葬岗,王妃不必操心,老奴也劝您自重。”
洛笙僵在原地。
又是张景白!
爹生前她无能为力,爹死了她又是无可奈何……
一时间,委屈、不甘、愤慨等情绪杂糅在一起积在洛笙的心口,引得她又吐了一口淤血。
“王妃!”
屋内两人一惊,慌忙将她扶到床上。
听见房中慌乱的声音,立于院内许久的张景白眉头又紧锁了几分。
自那日吐血之后,洛笙便卧病在床。
直到这日,她总算可以起身。
洛笙紧裹一件厚披风,去往前院找寻张景白。
可一推开前院的门,洛笙就愣住了。
红绸漫天,囍字成双。
丫鬟们端着红烛台、红枣花生等东西进进出出,好一派喜气洋洋。
洛笙心一紧,差点站不稳,还是紫玉手快的扶住了她。
“紫玉,你说,这是谁的亲事?”
紫玉感受到洛笙扶住她的手不停颤抖,一瞬说不出话。
这府里,只有一个男主人,就是张景白。
洛笙定定的看着那一片刺目的红,片刻后,她忽然转身往书房奔去。
书房。
张景白表情凝重,心绪万千。
“王爷。”
身后熟悉的突然响起,张景白镇定自若的将信置于书案上以书覆上。
他侧身睨洛笙一眼:“何事?”
张景白见她只是无言的看着自己,目露一丝不耐:“无事就离开。”
洛笙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你是要娶妾了是吗?”
张景白手一顿,转而冷冷看着她:“本该由你这个王妃亲自操办,但你刚刚丧父,实在不吉。”
洛笙心口疼得紧缩,她抓住桌子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她看着男人厌恶的眉眼,竟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阻止的话。
两人僵持良久,张景白正要赶她离开,就见她屈身行礼道:“那么请王爷准许臣妾这个不吉之人回母家戴孝守灵,为父亲尽最后一份孝道。”
张景白脸色立刻阴郁起来:“你真觉得王府丢得起这个脸?”
洛笙不肯低头,就这样看着他,张景白被在身后的手一紧。
“出去!”
一声锋芒逼人的呵斥,洛笙咬着苍白的下唇,终是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张景白才露出几许愁眉苦目的神色。
他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重新执起那封信:“陈禄。”
陈禄从一旁的暗门中现了身,抱拳跪地:“王爷。”
“明天一早,按计划进行。”张景白阖上眼,双眉紧蹙。
明天?
陈禄愣了,他忙问:“王爷,是否太过匆忙了?”
张景白垂下头,声音竟有些嘶哑:“早去,本王便无后顾之忧。”
第八章他的安排
“女儿,好好过日子……”
是爹的声音,却那么遥远。接着便是一片猩红,和那一大片红色的囍字。
“不要!”
洛笙从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个密闭的车厢中。
她看着被封的死死的车窗,眼中的迷茫和困意顷刻被惊恐所代替。
这是怎么回事?
“驾——”
一个陌生男人高呵声更是惹得她一阵心悸。
“你是谁?”洛笙极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大声质问着帘外那个背影。
车外的人没有回答,但是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
车厢门被一把拉开,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她眼前。
洛笙浑身僵硬的看着他,却见那男人单膝跪下抱拳:“小的陈禄,奉王爷的命,护您出城。”
洛笙一顿:“你说什么?”
一时间,她心中生了千百个困惑。
陈禄站起身让开位置,洛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瞳顿然紧缩。
家父顾显赟之位!
那是……她爹的墓!
“王爷以王妃的名义帮顾大人在此立了一座墓。”陈禄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荒野。
洛笙脚步蹒跚的走了过去,看着碑上字呢喃着:“爹……”
张景白居然会以她的名义为爹立墓?
“王妃。”陈禄又将一个匣子递给洛笙。
洛笙缓缓打开,里面竟是一个玉佩和一个香囊。
她眼瞳一颤,呆在了当场。
洛笙突然喊了一声,张景白眼神一闪,见此刻的她黑发凌乱,眼神却一片清亮。
“不要停下,这些都是你该得的。”
司慕郯心感不妙。
“我洛笙能做你的妻子,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洛笙看着阶下那早已刻在心上的人,凄凄一笑。
“我既回来,便早已想过会死。”
“我只有一个愿望,你以后,一定要再找个倾心于你的女子共度余生,好好爱她护她……”
听到她说着如同遗愿一般的话,张景白的惊慌更甚:“洛笙!你在胡说什么?”
张景白几近冲动的要闯过去,却都被身后的人死死按住。
司慕郯狠狠呵斥洛笙道:“你给朕闭嘴!”
洛笙没再说话,她最后看了一眼张景白。
就在司慕郯稍稍放松警惕时,她猛地往后一顶,从司慕郯手中挣脱出来。在侍卫重新抓住她之前迅速拔出司慕郯腰间的刀,横在颈处。
在场的人都被洛笙的举动惊住了。
张景白眼睫一颤,脸色霎时白下来。
洛笙抿唇笑了一下:“张景白,今生嫁给你,我很满足。”
她阖上眼,刀刃划过颈出,“噗”一声,鲜血喷涌,洒了一片石阶。
张景白眼眸似是也被溅上了那一片鲜红。
第十一章美人换江山
看着那单薄的身子缓缓瘫倒,看着那双杏眼含笑看着他,看着那被他放在心尖上人渐渐没了声息……
“锦言——!”
张景白声嘶力竭一声。
伴着他这一声嘶吼,身后的士兵也一拥而上。
两方厮杀,局势一边倒向张景白。
司慕郯身边不足一千侍卫被杀的只剩百余人。
张景白抱起满身是血的洛笙,手小心覆住她那还在流血的伤口:“锦言!锦言!你醒醒!”
然而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雪,仅残的余温也渐渐随着地上一片血泊失去了暖意。
司慕郯淡淡瞥了眼横在他脖颈处的长刀,置若惘然:“以美人换来江山,张景白,你赢了。”
而张景白好似没有听见司慕郯的嘲弄一般,他将洛笙轻轻抱起:“把他关进天牢。”
他抱着洛笙,一步步往宫门走着。
士兵与其他官员都默默的让出一条路。
沿着张景白离去的方向,一片片殷红在茶白色的地砖犹如一朵朵血花。
张景白愣愣看着那许久未见的阳光,心却从未这般冷过。
他为这一天谋划了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