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地，林雨甄又跑了一趟各机关单位的食堂。
现在都兴吃大锅饭，一个食堂要两头牛，就能帮着解决不少。
这一天跑下来，林雨甄腿快断了，嘴皮子也快磨破了，天快黑的时候才带着小北往回走，嗓子都快冒烟了。
刚走到家附近就看见一群妇女正站在街头上看热闹，脸都朝着一个方向，远远地那边有动静传过来。
“这是咋啦？”林雨甄问。
她这么突然一出声把这些偷摸看热闹的吓了一跳，一见是她，立刻拍着大腿说：“嗐，可别提了，还不是那孙秀丽嘛。”
“她又咋啦？”
上午护着儿子踹闺女，把闺女踹伤了不给钱看病，林雨甄明明记得自己已经给了钱让冯大妞看病了，这咋又出事了？孙秀丽怎么那么多幺蛾子？
“还不是为了她家大妞嘛。”
原来，今天怎马建设媳妇带着冯大妞去看病，不是人家医生不给看，是医生刚要动手给她治，孙秀丽去了不让治，原因当然是嫌冯大妞花钱，还说啥过几天就好了。
等马建设拿着林雨甄的钱又带着冯大妞去看病，孙秀丽又有话说了，“借的钱不得还啊？你有钱还吗？还不得老娘给你还？”
就这么地，冯大妞的伤折腾了一天也没看成，等冯大奇下午下班回来一看这个就跟孙秀丽吵起来了。
这群人站在这里既是想看冯家的笑话，也是怕这两口子真的打起来，她们好赶紧过去拉个架。
林雨甄简直无语，找了个人去请陈远，就先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沈北川叉着腰站在院子里，黑脸更黑了，显然也是在听着隔壁的动静。
林雨甄灌了两瓢水，抬脚进了隔壁院子。
冯大奇跟孙秀丽两口子正吵得面红耳赤，冯大妞歪着个腰，佝偻着身子，正蹲在灶前边烧火，二柱子脑袋包的跟粽子似的蹲在墙角，一会儿看一眼孙秀丽，一会儿又对着冯大奇缩缩脖子，好好一个孩子不知道怎么硬是有点贼眉鼠眼的。
林雨甄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今天这个事怎么着还是跟她有点关系，林雨甄强自压下怒火，扯出来一个笑脸，“吵啥吵，两个人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加起来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吵架，也不怕别人笑话。”
冯大奇一看林雨甄过来了也就不说了，孙秀丽却没管这一套，指着冯大妞又骂道：“我告诉你这个丫头片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天天给我洗衣服做饭！”
林雨甄皱了皱眉，“干嘛呀？她欠你的？”
“她是我生的！她就该听我的！”孙秀丽一点儿收敛都没有，对着林雨甄也叫了起来。
“她让你生她的？她求你生她了？你生她，跟她打招呼了吗？你经过她同意了吗？你自己寻思寻思，要她能自己选，她愿意选你做娘不？”林雨甄越说越生气，“孙秀丽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自己，说你是冯大妞的后娘对得起你不？”
第459章你开个价
一直一边做饭一边默默掉眼泪的冯大妞一下子就愣住了，望着林雨甄眼珠子“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林雨甄一看心里更难受了，这世道女人本来就艰难，要自己再瞧不起自己，不是得更难？
“你哭啥哭？我还亏待你了？”孙秀丽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脱下一只鞋就朝冯大妞砸了过去，“你这个丧门星，要不是你，我能受那么些罪吗？”
林雨甄不知道她受过什么罪，冯大奇却受不了地喊了一声，“你够了啊！”
他够了一下子，手指将将碰到那只鞋但是没抓住，反而被他这么一碰，那只鞋改变了飞行轨迹，最后竟然透过锅盖之间的缝隙掉进锅里去了。
孙秀丽立刻更加不依不饶地叫了起来，又跳又闹，跟个泼妇也没啥区别，还要冲过去打冯大妞。
“行了！孙秀丽，别这儿没完没了！”林雨甄也嚷了一嗓子，“孩子是你自己生的，你怨大妞是个闺女，怎么不怨自己没能耐把大妞生成个小子？还有脸在这里折腾，还挺能耐是吧？你就给我句痛快话，这个闺女你还要不要吧？你不要给我，我要了，行不行？”
孙秀丽还不干了，“凭啥给你？我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凭啥给你？”
“你有没有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她我不知道，你整天跟个黄世仁似的把她使唤得跟个小陀螺似的我是亲眼所见。你要真那么疼她，你跟我说说，她这个腰是你踹的不？是你怕花钱拦着人不给她看不？”
“啥？她给踹的？”
冯大奇还知道这么回事呢，听林雨甄这么一说立刻也火了，抬脚也要朝孙秀丽踹过来。
孙秀丽一蹦三尺高，“冯大奇，你还敢踹我了，老娘拼死拼活给你生了五个儿子，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这话就像是一把刀，一下就把冯大奇扎没气了。
“……”
林雨甄叹了口气，也不想再跟孙秀丽讲什么道理了，“你不就觉得，你生个闺女你吃亏了嘛，你要啥？给你钱行不行？”
她身上正揣着今天刚取的一些零花钱，抬手就朝孙秀丽甩了过去，“两百行不行？够不够？不够你再开个价。”
过去扶起冯大妞，林雨甄半扶半抱带着她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关大娟正站在门口，招手过来让她把冯大妞扶走，准备一会儿等陈远来了，叫他再给冯大妞看看。
孙秀丽却跟傻了一样，一下就呆了。
林雨甄走了一天累得不行，干脆就找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
“你自己说吧，两百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就是你也给我做个保证，写个保证书，以后孩子给我，跟你没半点关系，你是死是活，也别惊动她，她不来给你哭丧，行不？你要还不愿意，就让她跟我姓盛，姓关，保证不沾你半点便宜，你看行不？要行咱就立刻签声明。”
冯大奇当然不干，他又不是养不起这个闺女，都这么大了，要因为这么点小事给了别人，岂不是把脸都丢净了？
第460章你该感谢他
“再怎么着她也是我闺女，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说给你就给你了？”孙秀丽翻着白眼说。
“打断骨头连着筋？哼，”林雨甄冷笑，“我这么告诉你吧，人的心是热的，你非要一瓢一瓢的凉水浇上去，总有一天会凉掉。你们两口子都好好寻思寻思吧，大丫头这些日子就在我那里了，要是觉得钱少，就来找我。”
累了一天，林雨甄也懒得跟她掰扯，抬脚就往外走。
孙秀丽却在这个时候一把把林雨甄给拽住了，“不行，你不能走！你得帮我跟冯大奇说说清楚，要不是你，现在这事也不会这样！”
“说什么？”她是得罪了盛岩石，但是二柱子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放火自己心里没点数？上了三四年级都白上？
“没事，你甭管了，你走吧。”冯大奇说。
孙秀丽拽着林雨甄的胳膊不松，又叫了起来，“不行！不行！不管怎么着，你也不能把二柱子给我带走！小盛，二柱子是因为你才被盛岩石盯上的，你必须得给我说句公道话！”
林雨甄一听这个顿时又来气了，哦，儿子就当成眼珠子护着是吧？冯大妞伤成那样腰都直不起来还得给他们做饭？
她一抬手甩了孙秀丽的胳膊，哼了一声，“说公道话？说啥？说他点得好？点得妙？点得呱呱叫？”
“怎么就不好了？要不是二柱子把袁秀莲的养殖场给点了，你以为你还能稳稳当当站在这里吗？她总有一天会超过你！二柱子是为你好！”
“那我真谢谢你，哪天要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给你祖宗八辈都上柱香！为我好就把人家的养殖场给点了？我还不想看见他呢，他怎么不为我好直接死掉去？”
林雨甄真没想到，遇上儿子的事，这孙秀丽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你怎么说话呢？你怎么说话呢？”孙秀丽上来就推了林雨甄好几把，“要不是他，你以为袁秀莲能吃这么个大亏吗？”
“人家吃亏对我有啥好处？哦，看着人家不好我就高兴？我有病吧？人家过什么日子吃什么饭跟我有啥关系？”林雨甄没忍住，也推了孙秀丽两下，“孙秀丽，你脑袋里进水啦？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这牛羊、粮食、蔬菜，多么金贵的东西，就因为不让人家发展的比我好，我就要把人家的东西毁掉？你想过那些年吃不上饭的日子吗？你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在挨饿吗？好日子过了没两天，你飘了你？”
林雨甄简直无语至极，人家有一百头牛，她是一天三顿饭，人家养一万头牛，她也是一天三顿饭，别人兜里有多少钱跟她有啥关系吗？
气得脑门子直突突，林雨甄扭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不是二柱子要被带走吗？我看早就该被带走教育教育，男儿志在四方，当顶天立地，整天跟在个小姑娘身后头，让人家伺候他干这个，伺候他干那个，他也好意思？”
第461章一会儿看林雨甄一眼
陈远已经来了，几个人正围在东屋里给冯大妞看伤。
他以前跟他爷爷学过一些摸骨接骨的手法，给冯大妞摸了摸，冷不丁摁着她的腰往下一沉，只听“咔吧”一声就算给按回去了，冯大妞却一下子哭了出来。
林雨甄心里叹了口气，示意关大娟陪冯大妞呆一会儿，进了厨房接过大妞手里的菜刀开始切菜。
陈远要留下来蹭饭，于是留下来帮着烧火。
这气儿还没喘一口，江大川又来了，林雨甄连忙告诉他差不多能订出去的数量。
跟被杀掉的牛羊相比，这些还是不够，不过这一时半会儿地也没别的办法了。
“要不就腌上，做牛肉干、牛肉条、酱牛肉……”林雨甄愤愤地切着菜，却想起后世那火车上列车员一趟趟推着小车吆喝花生瓜子矿泉水的顺口溜，越说越觉得可以这么干，而且，他们来的时候在火车上是买过酱牛肉的，于是立刻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江大川。
再不行，林雨甄准备联系联系陈旗帜和李俊杰他们，看在上海能不能找到啥门路。
江大川一听就开始拍大腿，“行，小盛你可真有办法，要说这事还是得找你！”
林雨甄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就问：“袁大姐今天没去问问？”
“哼，你看她那样吧！”江大川对袁秀莲的不满由来已久，以前是王胜利在上面压着，不敢违反了袁秀莲的意思，可经过后来那么两回，江大川也看明白了，王胜利不是那种自己在位，也给家人行特权的人。
让江大川这么一说林雨甄才知道，袁秀莲非但没去杀牛宰羊的现场去看看，问问情况，就连那些跑丢的牛羊，和基地里头被破坏了的粮食和蔬菜，袁秀莲也没去看一眼。
今天，她一步大门都没出。
至于原因是为啥，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林雨甄也懒得理会袁秀莲，就问江大川，“你知道这以前的老首长家跟现在的大首长，有啥关系不？”
“这个……”江大川想了想，正要说话，沈北川从外头进来，进门先看了林雨甄一眼，显然是听到了她刚才的话。
林雨甄有点郁闷，“我不是打听杀秘密，我是想……算了。”
她胡乱摆了摆手，让江大川一会儿也留下来吃饭，江大川却没留，虽说林雨甄做的饭比他们食堂的饭更好吃，但人家在外头为他们的事跑了一天了，还留下来蹭饭就显得不厚道了。
江大川走，还想把陈远也带走，不成想陈远一点儿眼力见也没有，最后撇了撇嘴，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光有问题，这家伙要跟着上了战场，能懂战友的意思吗？
陈远能懂他意思才怪，今天他刚接到一封家书，正琢磨着要怎么跟林雨甄和沈北川商量商量呢。
但这事吧，也太不好张嘴了，偏偏林雨甄今天还忙的焦头烂额，这也就算了，她心情还不好！
于是，沈北川就发现，一锅饭被陈远都快烧干了，这家伙时不时就看林雨甄一眼，时不时又看她一眼。
第462章你要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吗？
沈北川拧着眉头盯着陈远，总觉得这小子这些日子来得过于勤快了，上前一脚把陈远踢了起来，“怎么还在这儿坐着？那些牛羊你都看过了？”
这当然没有，但这不都天黑了吗？
陈远被沈北川踢得有点懵，不等他说啥，沈北川一把把他搡了出去，“赶紧看看去，万一那些牛羊有一只得了传染病传到村里就坏事了。”
坐在他家里，盯着他媳妇看，当他是死人吗？
一直到出了关家大门，陈远还在发懵，这大舅子，这么快就开始发威了？
做了一个香椿芽炒鸡蛋，又用最新鲜的牛肉做了个水煮牛肉，还煎了好几大块牛排，给孩子们配上林雨甄自己用西红柿熬得西红柿酱，林雨甄就准备开饭了，一扭头才发现陈远不见了。
“陈远呢？”
“走了。”沈北川没好气地说，“整天来蹭饭，也好意思。”
陈远不知道咋想的，最近的确是经常来蹭饭，一星期得来个两三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对关大娟有意思，还是大龄男青年单纯想找对象，但人家每次来也没空手啊。
“你以为人家是来看你啊，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林雨甄就朝里边对沈北川示意了一下。
沈北川目瞪口呆。
“你，你真是……”
“咋了？”
“乱点鸳鸯谱！”沈北川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陈远是啥人？能看上关大娟？”
“咋就不能看上了？”林雨甄翻了翻白眼，知道他们队伍里头要吸纳陈远这样的技术性人才肯定要先做背调，当初陈远进医院还是沈北川从中说项，他肯定知道陈远的背景。
“怎么着？陈远是个啥人啊？”
“你死了这条心吧，反正不是关大娟能配得上的？以后不要让他再来了，你跟他说清楚。”
“……”
啥玩意儿啊这是？
也不寻思寻思关大娟多大了，他们愿意留她，关大娟也得愿意留啊？
林雨甄懒得搭理他了，把外边扎马步的铁牛、打拳的铁栓都叫进来吃饭，反正，她看着还挺配的。
真他娘狠啊，她现在就想知道，孙秀丽还能有好日子过不？”
“提高个人素质，建设伟大祖国，是咱们每个人都应该做的事嘛。”
“……我决定跟你一起反映问题去。”
俩人去妇女主任那里走了一圈，肖潇也正为这事发愁呢，昨天孙秀丽这事闹得大，正好有两个人过来走亲戚，也不知道现在传到川平没有，要是传过去那可就完了。
听俩人这么一提，肖潇心里就叫了一声好。
“我看行，现在都宣扬男女平等，可就是有一些老思想作祟，不把自家的女孩当人看，这可不行，新社会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呢。”
“学不学习的，我觉得可能有很多人还不明白咱们现在的政策呢，这可得有劳肖主任给咱们好好说说，宣传宣传。”林雨甄说。
“行，那咱们往后每天下午开大会，我给大家讲政策。”
肖潇干事不如李燃风风火火，但她耐心好，不管干啥事都不会着急，就是跟个老乌龟似的，一遍一遍跟你磨。
林雨甄就不信了，孙秀丽能磨得过肖潇？
第466章可真他娘坏啊
林雨甄和高原红对视一眼，就提出好些人都得干活，每天下午开大会不现实。
“那我到大喇叭里去宣传？这可能效果不太好。”
三个人商量了一回，最后决定林雨甄每个星期天早晨出完货就给大家放一天假，上午可以料理料理家务，下午就去听政策，平常肖潇到各自的家里去宣传。
毋庸置疑，孙秀丽就是肖潇头一个攻克对象。
不过，肖潇很聪明，没有直接就把孙秀丽当成第一个，而是先选了几个比较好攻克的对象，准备先在前面垫两个例子再去找孙秀丽。
林雨甄自告奋勇地报了名，她虽然不重男轻女，但家里人多了，男孩女孩都要对自己有深刻的认知，做女孩不丢人，是男孩也不是就光宗耀祖了。
尤其现在家里还住了一个关大娟和冯大妞，林雨甄不指望她们能多自立自强，不管怎么着也不能像万杏花和孙秀丽那样。
正好她下午要在家为晚上接待刘思远做准备，时间就定在了下午。
林雨甄给几个孩子都请了假，让他们也好好学习新思想新政策，对自己有一个明确的认知，林雨甄觉得这比学多少知识都重要。
当天下午，被潜移默化改变着的关大娟、被孙秀丽教得已经有些认命的冯大妞，在肖潇的宣讲之下，开始对自己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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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北川下班，刘思远就跟着来了。
为了方便说话，林雨甄提前把饭菜都做好了，有关大娟和冯大妞包的牛肉馅饺子，也有林雨甄煎得牛排，还有一条早晨起来关大娟去供销社抢的大鲤鱼，让林雨甄给红烧了。
最近新鲜的叶子菜又下来了，林雨甄摘了一点儿洗干净以后放在桌上准备蘸酱吃，清脆又爽口。
刘思远本来是来劝林雨甄为国家做贡献的，这会儿坐在桌子前有点张不开嘴了，但国家面前，个人那点心思都是小利小义，该说的话刘思远还是得说。
“小盛同志，我看你那些图都画得很好嘛，现在正是国家需要你这种人才的时候，你可不应该推辞。”
林雨甄和沈北川对视了一眼，刘思远又接着说：“小关这里你不用担心，他说了，只要你愿意，他没有任何意见。”
当着刘思远的面，林雨甄在桌子底下狠踩了沈北川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