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看着他,并未上前亲近,只是疏离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冷。
「况我与世子无亲无故,所谓兄妹,不过是幼时长辈们的玩笑话罢了。」
他眨巴着眼睛,那个京城里令人头疼的小霸王就这么在众人面前掉下泪来。
那日,沈世子于城中策马,一路狂奔,提着刀闯进尚书府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我那继母被追着四处躲闪,衣服凌乱,哪里还有往日里精致高贵的模样?
她本该也是体面人,奈何遇到一个不体面的。
在疯子眼里,可没有男女之分、礼仪之别。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未阻拦,实在是手脚冻得麻木,能赶回来看见这一幕已经是极其不易了,如何还有力气开口言说?
「我妹妹是忠臣孤女之后,你们如何敢这么对她!今日小爷就要把你们的心都剖开来瞧瞧,你们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还有,把小爷给妹妹挑的玉簪子从你这个老妇头上拿下来!」
我爹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瑞王妃紧随其后。
继母仿佛看见救星,对着瑞王妃半是气极半是责备地开口:「世子身份尊贵,但也不能如此对待朝廷命妇,如今这般,要让我怎么活啊!」
瑞王妃第一时间看向我,又看了一眼手里抓住一根玉簪、玉簪上还挂着不少头发的沈淮,他眼神不躲不闪:
「小爷就不改!小爷没错!今日小爷不仅要把东西都拿回来,还要杀了这毒妇!」
他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那是真的做得出来。
瑞王妃闻言不语,抬手一巴掌扇在我那梨花带雨的继母脸上。
声音大到让在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继母愣住。
瑞王妃却冷笑:「好一个尚书府,好一个继室,好一个不忘亡妻!」
我爹的面色也苍白下来。
瑞王领兵打仗多年,军功无数,却为人低调,还有一个混账没出息的儿子,如此运势,怪不得深得圣心。
我爹惹不起。
尤其是瑞王妃闯进后院,看着我寒碜的小院,脸色彻底地冷下来时,他就更惹不起了。
朝中胜赞的重情重义、不忘亡妻的痴情种,剖开内里,却是一副早已生蛆的真容。
他甚至不敢闹到圣上那儿,圣上问起,还得帮着掩饰。
这是两全的法子,谁也不计较谁,谁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唯独沈淮,跋扈混账之恶名,彻底地传开了。
我曾对他言:「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不必为我如此。」
他摸着我给他的伤药笑得高兴,可明明只是最便宜的散药,往日里怕是连王府下人都看不入眼。
「怎么会是一面之缘?姑母病逝后,我怕你伤心,便偷偷地爬墙看你,奈何那时我长不高,翻不过去。」
我惊讶,母亲故去那一年,继母为了做样子,也是为了拉低我的警惕下毒,吃穿用度的确有好好地待我。
「那后来呢?」我问。
他:「后来有一日被我母妃发现,告知了我父王,当晚我就被抽得半个月下不来床,我娘说事关姑娘家清誉……」
他说着,底气不足,对我道:「我错了,就再没敢那么做过了,有什么东西也只让母妃转交。」
却不想,那些东西也没到我手里。
我不在意地摇摇头,笑着道:「我不怪你。」
左右我也不嫁人,清誉于我而言,什么都不算。
我没发现他那时眼睛就亮亮的,一直看着我走进尚书府都未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