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
幼儿园组织了一场野外郊游。
林清羽和其他三位老师一起带队，乘坐学校大巴前往郊外。
正值春日，天上太阳耀目，地上绿草如茵。
一切都美好的让人沉醉。
直到半下午，太阳快落山了，才带着孩子们准备回校。
林清羽站在大巴车门口，一个一个数着上车的孩子。
到最后，却发现少了一个。
“顾晨晨呢？”林清羽看向其他三位老师。
但所有人都一脸茫然。
林清羽生怕自己数错了，忙上了车：“顾晨晨？你们有谁看到晨晨了？”
车上的孩子都摇头。
只有一个小姑娘举着手说：“唐老师，晨晨说他的皮球落在草地上，回去取了。”
闻言，林清羽松了口气。
将车上的孩子托付给其他三位老师，她就返回草地，去找顾晨晨。
然而还没过马路，就看到正往过走的孩子。
他带着黄色的渔夫帽，怀里正抱着皮球，一步步走过来。
林清羽忙往过走。
而顾晨晨见到熟悉的老师，也扬起抹笑，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唐老师……”
然而，他话还没落音。
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车鸣笛响。
林清羽看过去，就瞧见一辆汽车正直直的冲向顾晨晨！
“晨晨！”
刹那间，林清羽什么都顾不上，忙朝顾晨晨跑去，一把将他推回了路对面。
而自己，却被冲过来的汽车，直接撞飞了出去。
身体砸在地面上的一瞬间，林清羽只感觉到一阵被碾碎的疼，便再没了意识……
上海医院。
急救室里，医生和护士正在急救。
林清羽躺在手术台上。
刺眼的手术灯照着她满是鲜血的身体。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医生护士他们的对话。
“患者胸骨碎裂，肺部充血，急需手术，联系到家属了吗？”
“没有，患者父母离异，两方推诿，都说忙。”
“剩下一个备注为“陆今朝”的联系人，不知道和患者是什么关系。打了几通都被挂断了，之后也没有人接。”
听着这些话，林清羽眼角滑下一滴泪。
曾经，心理医生告诉她，人活一世，总有人是惦念着你的。
所以为了那些在乎你的人，要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
但这世上啊，总有一些人是被舍弃，被放弃的。
比如自己。
回顾一生，她不曾了解父母的感情，是一个失败的女儿。
也不曾得到陆今朝的爱，是一个失败的妻子。
如今父母各自生活，陆今朝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爱。
所有人……都不需要她了。
对于自己来说，或许死在这时，是最好的结果……
她，想放弃了。
有人说，人活着就是凭着一口气，气没了，人也就没了。
而此刻，林清羽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滴——”的一声。
心电仪器发出刺耳的长鸣。
而林清羽冰冷苍白的手，也从手术台上重重垂落！
上海大学。
下课铃响起，陆今朝掏出因为在课上响了太多次，被自己静音的手机。
上面显示着林清羽的备注。
距离林清羽生日那天过去很久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联系。
陆今朝从没想过她会主动联系自己。
迟疑了下，他选择回拨回去。
很快，电话就被接通。
“柠柠，怎么了？”陆今朝平声问着。
然而淡定的神色，却在下一秒深沉起来。
只听到电话里陌生女音传来：“我是上海医院的护士，请问您是林清羽女士的亲人吗？”
陆今朝心跳倏尔停了一拍，心底莫名不安起来。
他不自觉收紧手：“我是。”
“很遗憾的通知您，林清羽女士于2月28日18点17分逝世。”
“死因：心脏骤停！”
第十一章
陆今朝的大脑一瞬空白。
什么？
刚才那个人……说什么？
谁死了？
脚底下像是升起一股寒气，顺着爬上了背脊、头皮，最后蔓延全身。
陆今朝怔愣在原地，心脏越来越快，被恐惧和不安挤满。
骗人，一定是骗人的！
正晃着神，教室门口走进来个人，是苏雅。
她走近，见陆今朝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怔了怔：“阿衍，你怎么了？”
陆今朝双眸失神地看了苏雅一眼，眼前浮现的却是林清羽的脸。
林清羽怎么会死？这不可能！
他手指一松，教案散落一地，而人却冲了出去。
突然发生的一切让苏雅瞠目结舌，等她回过神想要追上去的时候，走廊里早就没了陆今朝的身影。
她愣在原地，眉心深深皱在一起。
另一边，陆今朝一路快跑到停车场，刚启动车子就踩下一脚油门。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去医院，证明林清羽没死！
在凌迟般的焦躁中，车速直奔一百八十码。
冲向一个十字路口时，直行的绿灯只剩几秒，即将变红。
陆今朝死死盯着前方的路，眼眶里一片血丝。
他没减速。
在听到林清羽死讯的那一瞬间，陆今朝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而他的所有耐心，都在此刻消磨光了。
于是，陆今朝没能看到右边那辆加速的车。
“咣——”
巨大的撞击声在寂静中响彻天际，惊起路边树枝上栖息的鸟儿。
车轮在柏油马路上摩擦出长长一段距离，刺耳的刹停声几乎穿透耳膜。
可还没完。
在冲击力下，陆今朝的车身反转重重砸在地上。
下一秒，温热的血顺流而下，将他的眼前染成一片血色。
陆今朝浑身都在疼，骨头像是被压碎了。
他费力地睁着眼，每一次呼吸都扯动伤口。
不能停在这……林清羽还在等他！
陆今朝用力咬紧牙关，扒着车身想要把身体从重压下挣脱出来。
可到底，还是力不从心。
最后一丝力气用尽，陆今朝的意识彻底涣散。
眼皮越来越沉，他再也支撑不住。
但就在陆今朝快要合上眼的那一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忽然亮起。
他皱着眉看去，却在下一刻被依誮吸进了那白光里。
紧接着，陆今朝看见了一扇门。
他站在门前，鬼使神差地伸手推开了它。
“公主驾到——”
紫禁城午门处，一架雍容华贵的轿辇缓缓驶出。
两队禁卫军披甲执戟，跟随其后。
原本繁华热闹的长街上此刻鸦雀无声，百姓跪于两侧，场面严肃而庄重。
轿辇之上的公主金冠凤披，红纱掩面，眼尾一抹朱砂痣红得妖冶魅惑。
倏尔刮起一阵微风，将那红纱吹扬。
好美的容颜，似天女下凡。
然而风落之时，却突生变故，跪伏的百姓中突然杀出几道身影。
寒光闪过，一把刀直直刺向公主！
眼见那利刃逼近，可下一瞬，竟被挑开打落。
公主处变不惊地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禁卫军，红唇微启：“你叫什么名字？”
那禁卫军击退刺客，侧身拱手而跪：“属下，陆今朝。”
第十二章
“呼、呼……”
陆今朝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了双眼。
坐起身时，他胸口中心脏仍狂跳不止，浑身上下也被冷汗浸透。
又是那个奇怪的梦。
但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公主的脸。
回想起梦中的那幕，陆今朝打了个冷战，心底后知后觉的诡异。
她为什么……会和林清羽长得一模一样？！
头部突然传来刺痛，陆今朝抬手捂住，眉心深深皱成一团。
半晌，那疼痛才渐渐淡了些。
鼻腔中的消毒水味让他渐渐回神，抬眼看向四周，一片纯白。
医院？
陆今朝狠狠一怔，拔掉针管一把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苏雅在看见扶墙而站的陆今朝愣住，又很快反应过来，上前要去扶他。
“阿衍，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今朝侧身避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越过了她，走出病房。
苏雅抬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她回身看去，只见陆今朝步履艰难地走向了护士站。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陆今朝忍着疼，扶住台面勉强站稳。
他看向值班的护士，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林清羽在哪儿？
护士奇怪地看了眼陆今朝，低头在电脑上查询。
“林清羽？没有这个病人的信息啊。”
一瞬，陆今朝如坠冰窖。
他骤然攥紧手指，指节都在泛白：“怎么可能没有她的信息，不是你们叫我来的吗？”
眼见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苏雅连忙跑上前扶住他的手臂：“阿衍，我们回病房去好不好，你刚做完手术不能这样折腾呀！”
可陆今朝不知哪来的力气，怎么都拉不动。
他像是抓紧最后一根稻草紧紧看着护士：“帮我再查一下，她还在等我……”
闻言，苏雅的喉间突然疼得像被刀刃划过。
林清羽，林清羽，为什么他只关心林清羽？！
苏雅再也忍不住，泄愤般大喊：“阿衍，林清羽已经死了！她死了！”
话音落下，陆今朝浑身一震。
他缓缓看向她，漆黑的双眸里布满了血丝：“……你说什么？”
苏雅咬紧牙关再次重复：“林清羽她死了，她的遗体都已经被火化了！”
寂静的走廊上回荡着尾音。
陆今朝瞳孔骤缩，本能地深呼吸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真的！”苏雅眼底划过一抹嫉恨，“是她妈妈来领走了她的遗体，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
可陆今朝像是再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他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双眸再无一点光彩。
回到病房，护士重新给陆今朝扎好了针。
苏雅压下心底的疼，倒了杯水走过去，语气温柔：“阿衍，喝点水吧。”
陆今朝没接，甚至没看她一眼。
那杯水连同苏雅的心一起慢慢冷却下来。
她抿了抿唇，转身将杯子放下。
刚要坐下，却听陆今朝倏尔淡淡开口。
“苏雅，那天晚上，你和柠柠说了什么？”
第十三章
闻言，苏雅狠狠一愣。
她望向陆今朝，只见他眼神平淡像没有波澜的湖水，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阿衍，你听我解释，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陆今朝冷冷打断：“苏雅，你越界了。”
他的语气不复往日温柔，温和中带着些许凌厉。
苏雅一瞬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被冻结。
她上前去拉他的手，嗓音颤抖：“阿衍，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陆今朝不轻不重地拉开她的手，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之间只是作戏。”
苏雅僵在原地，脸色刹那间煞白。
陆今朝愣住。
东西？林清羽留给他的？
他再没细想，起身拿过外套就往外走：“我现在就过去。”
按照地址找过去时，房门打开，却不见房东人影。
陆今朝迟疑地走了进去。
屋子并不大，和别墅比天差地别，他无法相信林清羽离开之后就住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
桌子上摆着她的东西，陆今朝走过去拿去，细细摩挲。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陆今朝？”
房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想到林清羽和自己说过的那些事情，眼底似乎划过一抹讥诮。
“是。”陆今朝点了下头，“柠柠她给我……”
话没说完，房东手臂一弯，将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她给你的，好好看看吧。”
陆今朝接过，手指却轻颤了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捏着文件夹竟有些不敢打开。
半晌，陆今朝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她……是什么时候拜托你交给我的？”
女人靠在门上点了支烟，露出点冷笑。
“一个月前，她说如果28号那天她没回来，房子就不租了，这些东西随便我扔，但文件夹要给你。”
陆今朝怔在原地。
为什么林清羽在一个月前就和房东交代这些事情？
就像是……她知道自己会死在28号这天！
陆今朝背脊一凉，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犹豫片刻，他解开文件夹上的绳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在看清内容的那一瞬间，陆今朝四肢一僵，仿佛被狠狠扼制住了心脏。
那是一份病历——
“患者林清羽，诊断确为中度抑郁症，且有加重趋势，需要及时治疗，否则患者的空间认知能力将会退化……”
陆今朝整个人如置深渊，痛苦全都梗在了喉咙。
再往后翻，却只有一张支票。
上面的数额很清楚，一百万，是他离婚后给林清羽的那张！
大脑轰的一下爆炸开来。
林清羽最后留给他的，只有这个？
陆今朝死死盯着支票，眼眸中有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悲伤和歉疚。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头深深垂下：“她的东西我可以带走吗？”
房东顿了下，语气讽刺：“拿走东西又什么用，人也回不来了。”
陆今朝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紧。
他嗓音沙哑：“是啊，她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