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沉默着跟在王氏身后,心头沉重。
只见温氏茫然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就有眼泪涌出。
“嫂子,小山,小山他出事了,呜呜呜~”温氏哽咽道。
王氏怪道:“他什么时候回村了?怎么没听人说起?不是说在城里找了什么差事么,怎么……”
温氏哭得更大声了,欲言又止,最后把王氏拉到一处无人窄巷口说话,还强笑着扯了个太阳大的理由,让林曼去旁边的树下等着。
林曼默默走远,看着这对妯娌的互动。
其实不必看也大致知道温氏会说什么,只是不知魏小山给自已的伤编了个什么来由。
听完温氏讲述,王氏先是震惊得瞪大眼睛,张着嘴好一会没说出话来。
“这,怎么就这么严重了?大夫真的说不能治?换其他大夫看看呢,可以去别的大州城或府城……”
温氏流着泪摇头,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还是王氏扶着她坐下,才慢慢缓过来。
魏广德一家,王氏最恨、最厌恶的是魏广德,其次则是敢咒骂她、甚至扬言要打她的魏小山。温氏性情温吞,倒没有染上这对父子的坏毛病,王氏还挺可怜这个弟妹的。
她安慰了温氏好一会,后者勉强擦干眼泪,期期艾艾道:“嫂子,按理说我不该说这话,只是小山的伤实在太严重了,前两天在城里他就把银子花光了,大夫开的药也都不便宜。我带了一钱银子出来,结果只够抓两副药,还差一点就能多抓一副。嫂子能不能借我点,回头我让老二还你?”
王氏脸色一僵,很快恢复如常:“遇到这种事,也是苦了你了。咱们虽然分家了,却还是妯娌,能帮的我当然会帮。不过你也知道,我家大郎这几天病得也厉害,前前后后光抓药就花了快二两银子,家底都快掏空了,还不知明年上不上得起学堂呢。”
她叹口气,从腰间摸出一把铜板,塞给温氏:“这是我和葵娘做针线活换的,除去给大郎抓药的,剩下都在这里了。你点点看,够不够多抓一副药?”
这钱不多,林曼目测不会超过三十文钱,但温氏已经感动得又要落泪了。
“多谢嫂子,够了,刚好就差这么多……”
王氏试探着问:“小山到底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应该不是意外吧?要是和人打架伤到,怎么不去找那人索赔?实在不行就报官嘛,他大舅兄不是跟知县老爷很熟吗?”
温氏脸色灰败,木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说。”
事实上,魏小山可不只是不肯说,还在她问起时往她身上砸碗筷,跟疯了似的,她肋骨这儿还有点隐隐作痛呢。可她又能怎么办,那可是她头一个孩子,十月怀胎生下来,养了十八年,早已割舍不开。再说,她早就习惯了。
王氏暗暗撇嘴,心里已有猜测。
魏小山从十三四岁起就是村里有名的浪荡子,没少调戏各家大姑娘小媳妇,听说被他勾上手的也有一些。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说不准这次就是栽河里了。
她当机立断,借口还要去找个娘家亲戚说事,就跟温氏道别,领着林曼快步走远。
林曼憋了一会,见王氏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只得佯做好奇问:“舅母,二舅母怎么哭了?莫不是二舅病得很严重,可我前些天看他还活蹦乱跳的……”
王氏沉默了会,含糊道:“不是你二舅,是你大表哥病了。走吧,赶紧去下一间。”
林曼还想再问,却被王氏以小孩子家家不需要知道的借口骂了回去。
她默默叹了口气。
不过想想也是,魏小山伤在那种地方,依王氏的古板性格肯定不会跟不亲近的外甥女主动说起这事,免得污了耳朵。
罢了,既然温氏亲自来抓药,看来魏小山多半是回村了,回头再去打听一二便知。
林曼眼里闪过一丝漠然。
就算他敢攀咬到她身上,她也绝对不会让自已落到被沉塘的可悲下场!
两人拐了个弯,走出去十几丈远,却听得前方突然喧嚣起来,一群人聚拢过去不知围着什么,又依稀听见“晕过去了”“谁去帮忙请大夫”“糟了好像没气了”之类的关键词,林曼猛地抬头,下意识快步走过去,推开人群挤到中央。
地上躺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看打扮家境不错,身侧蹲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正急得面红耳赤,不住摇晃妇人。
“太太、太太您快醒醒,您这是怎么了?”
见中年妇人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却几乎有进气没出气,林曼心中冒出个猜想,忙道:“姑娘,你快松手,别摇了,有些病人可不能乱动。对了,你家夫人平素可有心疾?”
那婢女吓得马上收手,抹着泪说:“心疾?没有啊,我家太太身体一直很好,不知怎么突然就……”
围观人群道:“你这丫头也是个傻的,后头不是有家医馆吗,赶紧去喊人来抬你家太太啊!”
“嗨,那家算什么医馆?只是个卖药的,没有坐堂大夫,要看病还是得去春和堂,尤其是这种大病。”
“春和堂在城北,从这儿过去至少得一柱香,善林寺那边向来堵得很,今儿刚好又赶集,这可真是……”
“都没气了,去了春和堂也未必能治,还是拖回家准备办事吧。”
婢女一听,哭得更大声了,又哽咽着求众人搭把手,表示过后主家定会重谢他们。
围观人群本来也有心帮忙,只是见这妇人穿戴不一般,怕人家规矩大,碰了对方招惹麻烦,此刻听见有重赏,这才放心大胆动了起来。
林曼皱了皱眉,挺身而出拦住众人:“不可!你家太太这病暂时不好挪动,否则,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正准备出手的两个汉子动作一顿,便踯躅着不敢伸手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万一真像这小姑娘说的那样,他们好心办了坏事,害了这妇人,别说什么赏金不赏金的了,他们自已良心可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