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枝松了口气,提步敲响了母后的宫门。
“母后,是阿枝!”
可等了半天,门都不见开。
不好的预感一下涌进心头,林惊枝攥紧了云袖,夜风将她的美人脸刮得通红。
焦虑、心慌……
她再也等不及,抬腿就要撞开宫门——
“父皇,阿枝已有心仪之人,欲求您赐婚!”
可刚当她伸出腿来,宫门就打开。
父皇和母后相携而出,慈爱的面容上带着她读不懂的笑意。
林惊枝蹙眉,下一秒,却见裴砚跟在二老的身后,端的是恭敬谦卑,老实敦厚!
“陛下,皇后娘娘,公主当真来求与臣的赐婚,臣今日是受宠若惊,喜不自胜。”
第22章
夜风吹来,将林惊枝的腿几乎冻在原地。
“受宠若惊?”
“喜不自胜?!”
林惊枝握拳看着黑暗之中浅笑晏晏的裴砚,咬碎了牙。
皇帝看着女儿盯着裴砚看得一动不动,掩面咳了一声:“阿枝,你既这般欢喜他,孤就赐婚于你和裴小将军,可好?”
皇后在一旁,看着乖巧知礼的裴砚,心下也默默满意地点头。
而裴砚看着她,黑眸带笑,像是笃定了她会同意,或是不敢拒绝。
上一世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裴砚一身喜服带着那个盲女柳依依过街串巷地祈福,漫天的喜色,还有他冷漠的眼神。
更有皇宫之中染红的无数血色和着漫天的白雪……
林惊枝冷笑一声,她不会嫁他!
在裴砚炙热目光注视下,林惊枝下膝跪在皇帝皇后面前,行了大礼——
“父皇母后,阿枝不嫁裴小将军。”
她抬头,看向神色瞬沉的男人:“阿枝与裴小将军只是朋友之谊,并非男女之情。”
“请父皇收回成命!”
话落,众人惊愕。
皇帝忘了望也是错愕的皇后,对视一眼后看向林惊枝:“阿枝,那你此次来说求婚,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林惊枝想了想,刚要随意说一个,就被裴砚抢先一步:“陛下,皇后娘娘。”
裴砚上前,拱手行礼:“微臣僭越,公主天性单纯,不懂男女情爱之事,但臣以为与公主两小无猜十余年,公主之情绝非朋友之谊。”
“请陛下皇后给臣和公主再多一点时间,臣会让公主明白她真正的心意。”
说完,裴砚侧目看向林惊枝,黑眸之中危险气息浓的叫她发窒:“公主以为呢?”
林惊枝攥紧手指,上一世,裴砚不依靠兵符,便领军攻进金銮殿的回忆历历在目。
她垂眸,语气淡的冰冷:“裴小将军所言极是。”
面对裴砚的压迫,她只有屈服。
已经快分不清她对他是否还有爱,脑海中前世的回忆不断翻涌。
……
告退父皇母后,宫道之上。
林惊枝特意绕开人群走了另一条路,想要避开与裴砚的相处。
这条路通常鲜少来走动,四处都是昏昏沉沉的,夜灯都没有几盏。
三两野猫在杂草丛生的地方穿梭,寻找吃食,叫声让林惊枝不由打了几个哆嗦。
她望着前方空荡的路,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时进宫就该带着清秋一起。”
但她疼惜她的傻丫头,没舍得半夜叫她陪。
夜风凉飕飕的,林惊枝不自觉抱胸,脚步匆匆。
可就在这时,前方有个人影若隐若现。
“谁?!”
她低声冷呵,手心慢慢捏紧。
直到一双白得发光的手覆上她的左肩,林惊枝全身汗毛竖立。
即使她曾经做过鬼魂,但也遭不住这般惊吓!
“天子脚下,谁在此放肆!”她不敢回头,只能威吓。
“阿枝的胆子还是和从前一般小。”温厚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裴砚在暗夜中露出半边俊脸,将头紧紧贴在她的耳畔,薄唇勾笑:“若不是知晓阿枝如此反应,微臣真怕阿枝的身体里装了另一个人。”
第23章
温热呼吸打在耳边,林惊枝蹙眉,却不敢乱动:“裴砚,你在说什么?”
她重生之事绝不能让他知道……
裴砚垂眸,低笑Ӽɨռɢ:“阿枝怕什么?”
“如今微臣十分确定,阿枝还是我的阿枝。”
听到裴砚的话,林惊枝不知为何,松下一口气。
可刚松气没多久,裴砚伸手,肆无忌惮地将她揽在怀里。
贪婪嗅着少女身上独有的清香,男人黑眸幽暗,嗓音苦闷不已:“阿枝从前明明很喜欢我,是什么叫阿枝变了?”
“裴砚,放开本宫。”林惊枝冷了声:“你从前不是这样。”
“是啊,我从前很尊重阿枝。”裴砚眯了眯眼:“和阿枝一起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
林惊枝指尖微颤,曾经……
她悲悯一笑,按下心头对于曾经那段时光的悸动:“回不去了。”
“你看,阿枝一直在拒绝我。”
裴砚苦笑一声,终于松开了她:“除了我,阿枝还想与谁成婚?”
林惊枝看向裴砚好看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料到了我今晚会去求父皇赐婚。”
这种猜测压在心头良久,当看到男人眼里的那一抹笑意时,林惊枝才终于确定下来。
可随即而来的,是后怕。
她怎么斗得过裴砚!
她究竟招惹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裴砚踱步走到她的前面,林惊枝只能看到男人挺拔如青松的背。
“阿枝,我不想逼你。”
“但也绝不容忍你嫁给别的男人。”
黑夜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看不清裴砚眼底的暗沉:“你只能是我的。”
话罢,男人大步流星而去。
林惊枝站在原地,夜风袭来,耳畔仿佛还弥留着男人侵略性的温度。
她握紧了双拳,凝着裴砚的背影,美眸暗了又暗。
这种爱,她要不起!
正当她想着如何摆脱裴砚对她恐怖的占有欲时,前方有数盏夜灯亮起!
紧接着,数个宫女提着宫灯而来,为她引路。
林惊枝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裴砚给她叫的人。
还真是!
她咬牙,冷笑一声,便也提步离开。
……
翌日清早。
线子来报,御史陈冠宝又去了清华楼。
林惊枝立即动身,简装打扮,去了清华楼。
清华楼下。
林惊枝一身青衣,披落的黑发仅用一根白色发带系着,本以为素的如此不招眼,然而还是低估了。
她除了公主府和皇宫,鲜少出门,丫鬟侍卫也都不敢造次。
自是不知她的容貌也能惹来如此多人的旁观。
只见她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朱唇皓齿,凤眸潋滟之间,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
即便是淡淡的妆容,却显的她更加眉清目秀,卓尔不凡,出尘脱俗,宛如一朵不可亵玩的白莲,清冷孤傲。
林惊枝只觉自己在江湖之事上,还是知之颇少。
她连忙让清秋去买了个斗笠遮住面容,这才得以隐匿行踪。
“走吧。”
林惊枝扯了扯白色斗笠,松了口气,便提步上了清华楼。
可她刚走到楼间,便被一双黑色暗进莽靴挡住了去路。
一股烦闷骤然由心而生。
她冷呵出声:“让开!”
那靴子的主人仍是纹丝未动。
林惊枝正要发脾气,可当她撩开斗笠准备骂人时,要说的话骤然梗在了喉间。
因为,面前的男人正丹凤眼含笑地看着她——
裴砚!
第24章
晦气。
林惊枝蹙眉,怎么哪都能遇见他。
裴砚看着林惊枝,伸出了手:“公主是要来听御史会友的?”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大手,林惊枝微楞:“你怎么知道?”
“微臣说过,我会自己查。”
说罢,也不管林惊枝同不同意,他牵起她的手,走向二楼的一间雅房之中。
清华楼的小厮十分有眼力见地甄完茶便消失。
林惊枝摘下斗笠,美眸认真:“裴砚,我虽然想救裴老将军,但我和你从不是一个陈营里的人。”
不是朋友,不是敌人。
而是,陌生人。
裴砚敛眸,似是故作不懂她的话:“微臣从不如御史大人那般结党营私,微臣的父亲也不会。”
他捏起茶杯,动作优雅至极:“阿枝,你是如何知道御史的小动作?”
林惊枝攥紧手指,没有回答,只是凝眸看着两房相隔、墙檐之处的传话筒。
正沉思,隔壁就传来议论声——
“陈兄,裴老将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您又何必与他作对?”
“哼,本官早就看那老家伙不顺眼了,仗着军功就要骑在我的头上,一介莽夫,如今还教我做事,他知道什么为臣之道,还让本官检点自己的行为,简直就是流痞!”
“可这……”
“尚书大人不用担心,近来,敌国有异动,正是我们的机会。”
“嘶……陈兄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也不喜那老家伙,他不是打仗很能耐吗?那就继续让他去!只是功高盖主,陛下可不一定能忍,届时你我二人……”
厢房内,裴砚的笑随着声音的骤小,一同戛然而止,握住杯沿的手稍稍用力。
茶杯便在手中被捏得粉碎。
鲜红的血顺着大手而下,男人却浑然不知。
林惊枝看着流出来的血红,眼眸微怔。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上一世皇宫之中那遍布的尸体、鲜血,还有她撕心裂肺的喊声……
握住裙摆的手不自觉紧了又紧。
她再看不下去,将帕子裹住男人渗出的鲜血。
抬眸之间,四目相对。
林惊枝错开眼,避开男人炙热的双眸:“你别误会,本宫只是不想见血。”
裴砚少见地没有多说,只是凝着她的眉眼,轻轻“嗯”了一声。
雅房之中,陷入一片沉寂。
静得让人发慌。
林惊枝蹙眉,声音宛如冬日的冰冷:“本宫听够了,告辞。”
她松开手,起身离开,头也不回。
而裴砚凝着手中她留下的带血帕子,眸色深深。
走出雅房,清秋早已等候在外头许久。
林惊枝敛眸:“清秋,那屋子里的人你可都记得?”
清秋知道自家公主现在心思沉重,也没空与她开玩笑:“清秋记得。”
尚书王大人。
御史陈大人。
那些想要将裴老将军置之死地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没几日,弹劾尚书和御史的折子便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御书房里。
皇帝将文房墨宝摔了满地:“放肆!裴老将军陪朕戎马一生,才拼来这江山盛世,你二人何等狼子野心!”
御史和尚书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陛下,臣愿以死明鉴!裴将军绝非忠心!”
林惊枝隐匿站在帷幔之后,听着二人的话,不由皱眉。
愿以死明鉴,不应该如此……
御史陈冠宝乃贪生怕死,贪慕权势之辈,如此行径反而可疑。
正当林惊枝疑惑时,侍卫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