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后。

陆嘉荣也不知道怎么带大了霍英楠，只觉得有些恍惚。

岁月从不饶人，它不会因任何事物停下。原本小小一团的霍英楠，转眼也长成了老大的人。

陆嘉荣对这个徒弟谈不上多么上心，她也不指望霍英楠能给她带来什么。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她只将修炼的资源交给霍英楠，各式剑诀、心经、丹药，传授不懂的知识。

霍英楠也不怎么来问她，平日里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

又是陆嘉荣师尊祭日，她在师尊灵位前饮了许多酒，地面丢了许多空了的酒坛。

她是不会醉的，只是借着这些东西让大脑昏沉一点。她又想起了师尊，低声哭泣。

人只为放在心头里的东西久久无法释怀，无论过去了多久，一回想就掩不住悲伤，也不想掩饰。

毕竟，人如果失去了感情，还会剩下什么呢？

陆嘉荣哭累了，就坐在地面上，闭目养神，缓和情绪。

她得调整好自己的样子，不能被霍英楠看去。

陆嘉荣，你要有做师尊的样子，这样不像话的。

霍英楠带着做好的晚羹，几次敲响女子寝宫门，不过始终没有回应。

他愣了许久，才大着胆子端起餐食进了门。

陆嘉荣不在屋里。他就跑遍寒宫去寻她。不多时，这个少年看见陆嘉荣靠在酒坛上，闭着眼，似是睡熟了。

霍英楠放下手中的东西，过去背她。

他只知道，这样会着凉，生病了身体难受。人一咬牙就背起陆嘉荣，要将她送到床榻上去。

陆嘉荣的身躯并不重，霍英楠只感到被挤得不舒服。

霍英楠背上的人没有睡着，趁着这个间隙睁开眼悄悄看了霍英楠一眼，一脸好奇，她很想知道这个徒弟想干什么。

“你要做什么?”陆嘉荣淡淡问。

霍英楠吓了一跳，险些松开手，道：“师尊，会冷的。”

陆嘉荣心头有热流淌过，小声道：“嗯。”

她双手盘紧，安心地将脑袋也埋到霍英楠的脖颈处。

霍英楠把陆嘉荣送到屋子的床榻上，就准备赶快离开。

他怕。

霍英楠不知道为什么很怕陆嘉荣。明明她待他还算不错，又从不苛责他。

“你怕我?”陆嘉荣看霍英楠这个样子，蹙起眉头，很不舒服地说。

霍英楠赶忙否认：“没有。”

她知道，她一直不招人喜欢。

性子冷，不愿迎合人。

那些男子是馋身子，女子又多半妒她。

陆嘉荣柔荑轻触霍英楠的脸，认真道：“别担心，我不会赶你走的。”

她也听到了那些传言，想来这个小徒弟这些天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自己被赶出去，没有去处。

“你不该怕我的。”陆嘉荣沉默许久，补充说。

她的声音带上些许失落和难过。

为什么跟着自己多年的小徒弟也怕自己呢？明明他是最不该怕自己的人。

她想起从前她与自己师尊的关系极好，每日躺在一起，若是委屈了，还能靠在师尊的胸脯笑着说贴己话。

是啊，这个徒弟也见过自己不饰衣物的模样，怎么能怕她呢？

为什么他怕我呢？

陆嘉荣心里越发不高兴。

她抬起眸子，落在霍英楠身上。

小徒弟，你是该亲我的，不该怕我。

陆嘉荣一把将霍英楠扯到床榻上，睡在她的身旁，将整个人用被子盖上。

陆嘉荣嘀咕道：“晚上别走了，陪我吧。”

床榻不大，霍英楠脸被蒙着，微蒙香气直往他的鼻子钻，慌乱无措的他只好往墙里靠。

他的心乱的不行，似打乱的牌，散作一堆。

霍英楠整个人都埋在被子下，只露出眼睛之上的部分，悄悄打量陆嘉荣，问道：“师尊，是喝醉了吗？”

在他的认知中，只有喝醉酒的人才会做违背平常事的人。

陆嘉荣嘟囔：“我是不会喝醉的。”

陆嘉荣瞧见小徒弟不断动着，没好气地叹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伸手把霍英楠拽到身侧，紧贴着她。

陆嘉荣转过头去看他，柔声道：“小徒弟，我会对你好的，别怕我。”

霍英楠一直顺从应着。

陆嘉荣意识到：早已习惯一个人的她，似乎开始害怕孤独了……

原先是她的师尊，现在是她的徒弟。

师尊走了，这个徒弟会走吗?

会吧……

陆嘉荣心里想：那就把他留下来吧。

想到这，陆嘉荣转过头，人如小鸡啄米般轻触霍英楠的面部。

一丝极淡的红爬上陆嘉荣的脸颊。

霍英楠闭着眼睛，脸颊却涨得通红，一言不发。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生怕做错事惹怒了师尊，只能顺着陆嘉荣行事。

她也想有个人关心自己、心里念着自己、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陆嘉荣希望小徒弟也喜欢自己，不是一般的喜欢。

这样就不会走了……

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

在看不到的地方，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子静静站立。

霍英楠看到了那个身影，惊了许久，却没有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