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相辞
四周越来越乱。
娘拼尽了全力,渐渐支撑不住,眼瞅着就要摔倒。
危急时刻,从人群中冲出来个人,一把将娘抱住。
是一个长得很高的男人。
“别怕,我带你们出去。”
他的手臂很有力,很快带着我和娘冲出了最拥挤的人群。
“念念,没事吧?”
男人双手握住娘的手臂,满眼都是担忧和挂念。
娘看了他一会儿,唇抖了抖,小声说:“纪珩哥哥,你怎么来了?”
“几年不见,听说你们来了上京,就来看看。”
纪珩爽朗一笑,四处望了望,不解地问:“怎么你自己带囡囡出来?萧祯呢?”
娘的长睫闪了闪,遮住了眼帘,没有说话。
纪珩一下子急了,大声道:“怎么了?萧祯让你受委屈了?看我......”
他突然停住,目光死死地盯着娘的身后。
爹不知何时回来了。
他有些狼狈,鬓发和衣袍都散乱了,胸口起起伏伏地喘着。
仿佛刚刚拼命地奔跑过。
“萧祯,”纪珩上前,一把揪住了爹的衣领,“刚刚这么危险,你上哪去了?”
爹的唇动了动,没有回答。
纪珩的目光在爹和娘之间来回打量着,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
“为何你自己锦衣锦袍,念念却穿得如此破旧?”
“当年你娶念念的时候,誓言旦旦地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面对声声质问,爹皱着眉,仿佛在努力回想,可最终眼中还是一片茫然。
纪珩更加怒不可遏,一拳打在爹的脸上。
“你敢对不起念念,我第一个不饶。”
一拳又一拳。
爹动也不动,任由纪珩打着,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什么人?竟敢当街殴打驸马,给本宫拿下。”
这时,一辆马车经过,车上是光艳照人的丹云公主。
她的侍卫们一拥而上。
纪珩身手很好,挣脱围攻逃走了。
身影消失之前,对着娘喊了一句:“念念,等我来救你。”
丹云公主将爹从地上扶起,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
“阿祯,你没事吧?”
爹还是呆呆的,嘴里低喃着:“念念......”
他并没有留意到,丹云公主眼中那淬着毒一般的森森恨意。
6
丹云公主的院子里的哭闹声越来越大。
每天摔烂的玉器瓷器数不胜数。
这一晚,隐约听到一声哭喊:“萧祯,你回来!”
哭声过后,夜色又归于沉寂。
娘的屋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门开了,爹摔了进来。
他脸色煞白,眼尾和唇却泛着潮异样的潮红,蜷缩在角落里,全身抑制不住地战栗。
“让我......让我在这......待一晚。”
看到爹这样,娘吃了一惊,问:“大人,怎么了?”
爹看着娘,眸中的光明明灭灭,讷讷唤了声:“念念......”
“我在。”
娘走近,蹲下身,捧起爹瘦削的下颌,柔声说:“难受吗?那你应该去找丹云公主,而不是来奴婢这里。”
“不。”
爹侧开了头,又往墙角缩了缩,“忍一晚就过去了。”
说完,他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袖子上渐渐透出血迹。
“不要这样。”
娘用力拉开,掀起衣服,看到爹的胳膊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有咬伤,也有刀伤。
“相公......”
娘呜咽了一声,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溢出,一颗一颗滴落在爹的手上。
爹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抬了抬手,似是想为娘擦泪,却猛地脸色一变,捂紧了胸口。
“你走,你走,离我远点。”
他再一次冷冷将娘推开。
仿佛是在躲避洪水猛兽。
“好,我走。”
娘点了点头,看向爹的眸中有深情,有疼惜,有眷恋,更有决绝。
“萧祯,如果我走了,你能不再这样痛苦。那我会带着囡囡离开,此生永不相见。”
7
娘让我去偷偷给纪珩送了封信。
她回草原,再不理会上京的是是非非。
纪珩也回了信,他们约定好,下个月初五,一起离开。
娘默默地收拾好行李,临走前一天,对着爹的书房枯坐了一夜。
神色凄伤。
我小声问:“娘,你不去再见爹一面吗?”
“不了,”娘摇摇头,“相见不如不见。”
时辰到了,娘带着我从侧门偷偷离开。
到了约定好的地方,远远看到一人被吊在树上。
那人见到娘,拼命挣扎起来。
张大嘴巴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离得近了,我终于看清,那是纪珩。
而他的嘴里空荡荡的,没有了牙齿与舌头。
娘愣了愣,掉转马头,往后跑。
可四周却围上来许多人影。
“囡囡躲好,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别出来。”
娘凑在我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用力地扔进了一片茂密草丛。
透过草的缝隙,我看到了丹云公主的马车。
她从车上款款走下,翘着手指,指了指纪珩。
笑得无比得意。
“姜念,若不想他再受折磨,就照本宫说的做。”
“做什么?”
丹云公主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
“脱衣服。”
娘抖了一下,没有动。
站在丹云公主身边的侍卫拔出佩刀,寒光一闪。
纪珩的一只手落在了地上。
“脱吧。”
丹云公主的声音又轻飘飘传来。
娘抬起头,看了看纪珩,手摸向了腰间的衣带。
纪珩此时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拼命地对着娘摇头。
“还不脱是吗?”
随着丹云公主的冷嗤声,又是一道寒光。
纪珩的一只眼被剜了出来。
他满脸是血,却仍旧发了狂一样,对着娘摇头。
而这一次,娘没有再犹豫。
衣衫一件件落在地上。
冷清的月光晕染在娘身上,是那样的摄人心魄。
丹云公主终于满意地笑了,她拍了拍手。
侍卫长刀一刺,正中纪珩的心脏。
那颗拼命摇晃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
“好了,这个**赏给你们了。”
丹云公主懒洋洋说了一句,理了理衣袖,转身上车。
“今夜皇兄会召见阿祯,整晚议事。本宫回去好好睡个觉,明早亲自接他回府。”
丹云公主走了,她的那些侍卫一个接一个,争前恐后地扑向娘。
数不清的,兴奋的,肆意妄为的声音。
恶鬼一样,划破了夜空,撕裂了密林。
这些声音里,惟独没有娘的。
她像是被抽走了躯壳的游魂。
寂静空洞,残存破碎。
8
天蒙蒙亮时,娘回了家。
一轮旭日冉冉升起,照亮万里长空。
却怎么也照不进她眼中的死寂。
爹从宫里回来了,不知为何,手里捧着一束凌霄花。
丹云公主诧异地问,为什么带这个回来。
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说:“我上次不是说,从宫里回来,会带你喜欢的凌霄花吗。”
丹云公主变了脸色,勉强笑笑。
“你记错了,我喜欢的是牡丹。”
爹的神色更加茫然了,“那是谁喜欢凌霄花呢?”
他喃喃自语着,不自觉地向娘的院子走去。
可还没走到,那里突然燃起了大火。
“念念!”
爹喊了一声,疯了似的往里面冲。
但被围上来的奴仆们死死拉住。
“念念,出来,念念!”
漫天火光中,爹撕心裂肺地喊着。
他用尽一切力气想要挣脱,去奔赴那熊熊烈火。
挣断了指甲,撕开了衣服。
满头满脸都是土,混着泪。
凌霄花散落一地。
火焰下,他苍白的胸膛似被什么从里面啃噬着,破了个洞。
那洞越来越深,越来越大。
一只血肉模糊的虫子,蠕动着爬了出来。
爹直勾勾看着那虫子,忽然笑了起来。
几近癫狂。
“念念,我回来了,念念。”
他一遍遍重复着。
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犹如一个疯子。
最终,大片的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他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嘴里还在念叨。
“念念,我回来了。”
9
火烧了一天一夜,只余一片废墟。
丹云公主不给娘办丧仪,也不许任何人吊唁。
她说:“一个**而已,死便死了,正好不碍眼。你说是吗,阿祯?”
爹幽幽地笑了,“是。”
又过了几日,府里来了工匠,盖起了新的院子。
一切都按照丹云公主的喜好。
爹还是每日上朝,忙于政事。
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娘。
就仿佛将她彻底忘了一样。
可我却在一天深夜,看到他抱着一只小小的陶罐,蜷缩在书房的软榻上。
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抖。
新院子建好那天,爹带回一只小猫,送给丹云公主。
正是丹云公主每天沐浴的时辰,爹将小猫给了她从宫里带来的贴身侍女。
还问了几句平时要如何照顾小猫。
丹云公主沐浴完出来,刚好就看到这一幕。
爹斯文地笑着,眉目中皆是温柔,轻声细语说着话。
而那侍女看着爹,脸颊微红,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爱慕。
丹云公主只是笑了笑,拉着爹的手去逛花园。
第二天傍晚,府里来了个专门卖暗娼的人牙子,买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面目全非,脸上全是又细又长的伤口。
就像是猫抓的。
被带走时,她哭得无比凄厉。
听声音,像是那个丹云公主的贴身侍女。
我曾经跟爹说过,她最喜欢欺负娘,还总是说,要将我卖去娼楼。
爹回来了,问起那个侍女,皱了皱眉。
“我不过与她说了几句话,何必如此。”
“你怪我了是吗?”
丹云公主一下子哭了出来,梨花带雨。
“我一心爱你,自然希望你心里也只有我一人。”
“是吗?”
爹凉凉一笑,一字一句说地缓而清晰:“那曾经在朝中为质的匈奴质子呢?我听说,他与公主有过一段旧情。”
“是谁说的?”
丹云公主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又尖又厉,整张脸涨得通红。
“阿祯,你晚上从不在我房里过夜,是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吗?”
“我确实认识那匈奴质子,但都是他对我百般纠缠。我厌烦还来不及,怎么会与他有情?”
爹静静听着,目光幽凉似水。
丹云公主愈发慌张,紧紧拉住了爹的手。
“阿祯,我是你的妻子,心中只爱你一人,你要相信我。”
爹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轻轻笑了笑。
“丹云,我自然信你。”
爹爹走后,丹云公主又大发脾气。
挨个审问,究竟是谁泄露了自己和匈奴质子的往事。
一时间,人心惶惶。
她身边的侍女,或卖或杀,一个个换都换了。
新的院子修好了,和丹云公主原先住的宫殿一模一样。
她兴致勃勃地请爹来看。
爹逛了逛,对着屏风后随意一指。
“公主原来的寝宫里,不是还有个隐蔽的暗阁吗,怎么没修?”
“什么暗阁?”
丹云公主顿时神色紧张呢,目光闪烁。
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公主不记得了吗,就是你和匈奴质子私会的暗阁啊。”
丹云公主的脸刷一下白了,再也顾不得任何仪态,尖声问道:“究竟是谁胡言乱语,看我不割了他的舌头。”
爹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外那个带刀侍卫,漠无表情地说:
“他跟着公主许多年了吧?听说身手极好,杀人只在顷刻间。”
丹云公主紧紧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眼中有杀意一闪而过。
两天之后,府里多了个陶俑,摆在一进门的院子里。
那陶俑无手无脚,嘴巴里没有舌头,眼睛是黑乎乎两个空洞。
好多人都说,这陶俑的脸看着有些熟悉。
爹下朝回来,淡淡看了一眼,问:“公主的那个随身侍卫呢?近来怎么不见了?”
府里的人都摇摇头,不知那人去了何处。
10
丹云公主病了。
也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只是整日精神恍惚,担惊受怕。
她请来了道士,围着全府绕了一圈,说是有冤魂作祟。
冤魂。
丹云公主几夜没睡,瞪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去找爹哀声哭泣。
“原先都是我不对,没有将她好好安葬。阿祯,我们给她补办场丧事好不好?”
爹面色苍白,长睫微垂,遮住了眼中思绪。
低低回了一声:“好。”
娘的牌位摆在了正堂之中,上面刻着“萧祯之亡妻”。
爹一身素白,萧索孤寂,对着丹云公主说:“姜念是我的妻,你要拜一拜她。”
丹云公主满脸的不情愿。
她是皇家公主,天之骄女,怎甘心对着娘的牌位下跪。
爹也不勉强,只幽幽说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念念,究竟是谁害你?”
话音未落,丹云公主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她趴在地上,口中不断低喃着什么。
爹看着她颤抖的脊背,目光带着森森冷意。
丧事办完了,丹云公主还是每日心惊不已。
她想搬去京郊的别院居住。
“阿祯,我们离开这吧。那处别院最是幽静。”
“最是幽静.....”
爹重复了一声,随即展颜而笑,芝兰玉树一般。
丹云公主看得发呆,眼中泛起了泪光,一头扑进了爹的怀里。
“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对我和匈奴质子的往事放不下。那都是我少不更事,犯了糊涂。以后你我二人就住在别院,再不让别人来打扰,好吗?”
爹没回答,只是抬手抚上她的头发,一路向下,停留在脖颈处。
冷白修长手指微微抖着,似在强忍着什么。
但最终,他的手落了下来。
临去别院之前,爹来看我,将我圈在怀里,一杯杯喝着酒。
酒壶旁放着一束凌霄花。
是娘最喜欢的。
爹的身上依然是淡淡的墨香,还和从前一样。
那时,他在灯下看书,娘陪在一旁添油研磨。
我躺在床上看着,只觉得爹和娘好看得如同一幅画。
只可惜,在爹中榜后,一切都变了。
“囡囡,怎么哭了?”
爹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
我再也忍不住,将心底疑惑一口气问了出来。
“爹,你为什么喜欢别人?为什么欺负娘?你明明说过,会爱护娘一生一世的。”
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将头埋在双手之间,弯折的肩胛骨不住地抖动着。
良久,他沙哑着嗓音问:“囡囡,你看到那条从爹胸口爬出的虫子了吗?”
我点点头,“那是什么?”
“枉情蛊。”
在爹的讲述中,我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会对娘那般冷漠无情。
那一天,爹心里还记挂着要为娘去买凌霄花,宫宴还没结束,就提前退了席。
出宫的路上,有一只白猫撞到脚下。
他刚弯腰将猫抱起,就走来个数名太监宫女,说这是丹云公主的猫。
几乎是强迫着让爹将猫送到公主寝宫。
爹勉强将猫送到门口,转身要走,丹云公主却开门走了出来。
她手中端着一盏茶,说是御赐的茶叶,赏给爹尝一尝。
若不喝,便是大不敬之罪。
爹没有办法,一饮而尽,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一早。
他茫然无措,只觉心中很空很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为什么。
就是那杯茶,让爹中了枉情蛊。
蛊虫就会在爹的心口处来回蠕动。
每当爹想到娘,就会被虫子狠狠地咬。
每咬一次,爹就会失了心智。
可是虫子越咬越疼,爹就会越加地想娘。
他不明白为什么,也记不起他们的往事。
只是每晚看着娘院子里的灯。
想靠近,又害怕。
想远离,又彷徨。
就这样,日复一日,直到娘纵火自焚的那天。
丹云公主只会下蛊,却不知道,当最爱的人死去后,蛊虫就会自己爬出。
蛊解了,爱人却阴阳相隔。
这就是枉情蛊。
纵是深情亦枉然。
11
马车一辆接一辆,驶出上京,前往郊外的别院。
爹似乎很喜欢这里,幽静地几乎看不到人影。
看到爹脸上的笑意,丹云公主也笑得娇艳。
她凑到爹的耳边,小声嘟囔了一句:“阿祯,今晚来我房里吧,求你了。”
这一刻,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完全是小女儿姿态。
爹神情温柔,眼角眉梢似有春风拂过。
自娘离开后,第一次这般开心。
“好,”他的声音又轻又柔,“今晚等我。”
夜幕降临,丹云公主与爹一起坐在庭院里,共进晚膳。
丹云公主双眼逐渐迷离起来。
“阿祯,回房吧。”
说着,她身子一软,就向爹倒去。
爹极快地躲开了,任由她摔倒在地。
脸上是极深的恨与厌恶。
他拍了拍手。
从阴暗处走出十余人,全都是丹云公主的那些侍卫。
每个人的眼中都被情欲吞没。
丹云公主顿时花容失色,“他们......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爹淡淡地笑了笑,修长手指执起酒杯,缓缓开口:“只不过是吃了些你之前总是喂给我的那些药。”
丹云公主愣了愣,颤声说:“成亲这么久,你始终不与我同房,我实在无奈才出此下策。阿祯,别生气,我会跟你赔罪。”
“我不需要,”爹冷冷笑了一声,“但是姜念承受过的,我会让你加倍赔偿。”
丹云公主终于明白将要发生什么,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救本宫。”
可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前来。
“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换了所有的婢女,又将侍卫长做成陶俑。你觉得,还有谁会愿意来救你?”
月色下,爹负手而立。
明明还是往日那般清风明月,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丹云公主从地上爬起身,想逃,却很快被人抓住。
那些侍卫一个个都赤红着双眼。
院子里回荡着丹云公主的惨叫声,哀嚎声。
可方圆数里,杳无人烟。
没有人知道这座别院发生了什么。
三日之后,丹云公主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甚至连眼珠都不会转动一下,只有胸口还微微地起起伏伏。
有人敲开了别院的大门。
是个身着异域袍子的高大男人。
他看到残破不堪的丹云公主,嘿嘿笑了两声。
随手用一块兽皮将她裹住,扛在肩上带走了。
他说,毕竟曾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他们匈奴人不在意什么贞洁,带回去当个女奴,与众兄弟一起玩乐。
12
那个男人将丹云公主带走的当晚,别院失于一场大火。
上京的皇帝听到消息后震怒,派人来查。
查出的结果是,匈奴人来袭,掳走了公主后纵火。
驸马连带着所有的侍卫、仆从皆葬身火海。
听到这个消息时,爹已带着我又回到了草原。
那是他和娘最初相遇的地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爹照顾着我长大,脸上却再也不见笑颜。
他整夜不睡,抱着装着娘骨灰的陶罐,枯坐到天亮。
他咳得越来越严重,却从不看大夫。
他逐渐瘦得形销骨立,两鬓白发苍苍。
在我及笄的那天,爹送了我一匹周身雪白的小马。
“囡囡,骑骑看,它跑得你娘当年的玉龙马一样快。”
我高兴极了,翻身上马。
它跑起来果然像风一般,带着我自由驰骋。
“爹,我太喜欢它了,谢谢爹!”
我骑完马回去,刚到门口就大声喊起来。
可屋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
我跑进屋,爹正坐在椅子上,怀里是娘的骨灰。
双目紧闭,似是睡着了。
“爹?”
我轻轻唤了一声,去摸他的手臂。
好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