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门口了，不想进去，想去你家。」

「你这样总是夜不归宿会让她起疑的。」

「躺在她身边的每一秒我都想吐，你知道吗，自从她生了小愿之后肚子像一个瘪掉的皮球，上面的纹路恶心得让我头皮发麻。」

「你再忍忍，等她给你生个男孩，你就能给你爸交差了，到时候你们离婚，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周伟的父亲，我的公公，是一个极其严肃古板的人。

自从我生了小愿后，还没出月子，他就时时催促我们生二胎。

我也明确地表示了我近几年都不会再考虑生孩子后，他大发雷霆。

甚至跟邻里邻居说我是只不下蛋的母鸡。

有一次年夜饭，他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又催我生二胎。

说他那个年代生的女孩，都是要扔进鱼塘淹死的。

我气得摔了碗，从此都很少去公公家。

公公更爱男孩，所以他的儿子也爱上了男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求仁得仁呢。

他们对话的结尾是沈彬发了一个「晚安老公」的表情包。

原来周伟从来没有爱过小愿，孩子对他来说只是应付公公婆婆的借口。

甚至因为小愿是个女孩，连借口都不配当。

我想起小愿说她的生日愿望是，爸爸可以早点回家和她一起过生日，我泪如雨下。

我截图了他们聊天记录中所有暧昧露骨的话，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正要关机时，桌面上的一个名为「提案」ppt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才想起明天是周伟向合作的客户汇报提案的日子。

周伟非常重视，他说这一天决定了他们能不能长期合作，更加决定了他的公司能不能更上一层楼。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当然要给他准备一份大礼了。

周伟，这些年我被欺骗被侮辱，小愿被忽略被伤害，这些债我都要连本带利的向你讨回来。

第二天周伟早早起床，看起来有些紧张。

他来回踱步，拿着手机低声跟对面说着什么。

我在心里冷笑，不用想也知道对面一定是沈彬。

我专心化妆，今天这么精彩的场面我怎么能缺席呢。

我在他出门时叫住了他。

「你不是说今天的会议很重要吗，我和你一起去。」

他面色犹疑：「你？」

「怎么了，我也算半个股东，去不得吗？」

当年我们结婚后，我的父母为了支持周伟创业，入股了周伟的公司。

他的公司才能从一个小作坊做到如今这个规模。

起初我也和周伟一起打理公司，但自从生了小愿之后就在家当全职主妇。

周伟这才喊来了沈彬当他的合伙人。

这公司我要是再不去，怕是就要被他俩彻底鸠占鹊巢了。

「怎么会呢，我只是担心你听不懂，会无聊。」

「那就走吧，我从前也是公司负责人，不至于连开会都听不懂。」

周伟脸色微变，我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拎着包包就率先出了家门。

走进会议室时，我的出现似乎也出乎沈彬的意料。

他和周伟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他们擦肩而过时，周伟还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沈彬轻轻地锤了一下周伟的胸膛。

我怀疑自己从前是瞎子。

他们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我们有一腿了，我竟然视而不见。

会议室里人人西装革履，下到小职员，上到客户们，都不苟言笑，正襟危坐。

周伟对着甲方点头哈腰的样子真令我自叹弗如。

在家里冷着脸，到了外面倒是低三下四了。

他把电脑投影在显示屏上，点开了那个ppt。

他走上台去，开始了他的侃侃而谈。

刚开始还一切如常，客户向他投去赞许的眼神。

他的信心大增，更加滔滔不绝。

随着他点击手里的遥控，大屏幕播放了下一张幻灯片。

是沈彬和周伟的聊天记录。

他们亲昵地叫彼此老公。

分享酒店的定位。

以及给对方发送一些惹火的照片。

在坐的员工纷纷窃窃私语，我环顾四周，个个脸上都精彩纷呈。

坐在我身边的一位，甚至因为强忍着笑表情也变得扭曲。

而周伟还浑然不觉，继续讲述着他的宏图大业。

甲方负责人面色铁青。

对于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这些生猛的画面着实让他有些难以消化了。

我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周伟昂首挺胸讲提案的样子，更像一个小丑了。

最后还是沈彬冲上台去，关掉了投影仪，才终止了这一场闹剧。

周伟茫然地看着沈彬，又在沈彬气急败坏的示意下，看向自己的电脑。

我看着他的脸短短时间变了三个颜色，先是通红再是惨绿，红绿灯似的。

他气得跳脚，想在下属和客户面前挽回自己的面子：「谁干的？！」

可惜没人理他。

「别让老子逮到你！」

客户的耐心已经耗尽：「周总，我们是来听你的提案的，对你所展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既然这次没有准备好，那就下次再说吧。」

他说得很委婉，但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合作告吹了。

周伟脸上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赵总，别别别走，刚才只是一点小失误......」

但这位「赵总」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周伟僵在原地，停了良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梦初醒似的缓缓转身。

一步一步地走向我。

他说：「是你做的？」

3

我没有反驳，后仰靠在椅背上。

会议室里的人看到这个场面都鸟兽一样散去。

只留下站在周伟身后的沈彬。

「你一个外人打算留下来看我们处理家务事吗？」

我毫不客气。

沈彬求助似的看向周伟。

周伟三两步上前钳住我的下巴。

「我问你，是不是你捣的鬼？我说你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要参加这个会，原来是等着看我出丑啊？」

「你还不算太笨嘛？」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反问：「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周伟情绪激动：「如果不是当初我爸逼着我结婚，我怎么会娶你这种女人？」

我们确实是父母介绍认识的。

但相亲后他对我展开猛烈的追求。

我只想嘲笑我的单纯。

我以为是真命天子，没想到只是算计我的肚子。

「既然都说开了，那我们就离婚吧。」

我不愿与他再纠缠，就这些年是喂了狗。

周伟却笑得残忍：「离婚？你想得美，除非你再给我生个男孩传宗接代，有你这么好用的挡箭牌，我还真不舍得丢。」

我胸膛剧烈起伏：「那你们这辈子只配当阴暗的臭虫，永远不能活在阳光底下！」

周伟抬手就要扇我巴掌。

我已经准备好承受想象中的剧痛。

下一秒，门被推开了。

周伟的手悬在半空。

我知道，是婆婆来了。

周伟在看清来人后，仿佛被烫到似的松开了和沈彬十指相扣的手。

他的小动作被我尽收眼底。

我知道我猜对了，周伟怎么敢让家里人知道他和沈彬的事。

公公这种爱面子的人，最怕离经叛道，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打断周伟的腿。

婆婆是我叫来的，我还怕她找不到路，特意叫了车去接她。

又在刚刚开会前，嘱咐保安一会儿一定要把你们周总的妈妈接到会议室。

我猜到如果我做的手脚被周伟识破，他今天一定会动手。

而婆婆则是另一个挟制他的把柄。

婆婆看到周伟高举的手臂，哎呀一声扑上来捶打他的肩膀。

「你有话好好和小宁说！刚刚是不是要动手？」

虽然我和公公不和，但婆婆一向对我很好，我和周伟有矛盾她一向站在我这边。

让她成为我报复周伟的工具，其实我还有些于心不忍。

周伟一边躲避着婆婆落下来的巴掌，一边勉强笑着：「妈！我和小宁只是有点小矛盾，我们都已经解决了。」

我看着吃瘪的周伟和正要偷偷溜出门的沈彬，心情愉悦。

只是现在还不到用婆婆这张底牌的时候。

我笑着附和周伟：「对啊妈，周伟没打我，我俩好着呢。」

婆婆这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小宁呀，你叫我来是什么事呀？」

周伟闻言狠狠向我飞来几枚眼刀。

「当然是好久没见，想您啦，我和周伟想着今天带您一起去吃饭呢。」

周伟也连声附和：「对对对。」

他揽着婆婆的肩膀向外走去，笑得满面春风。

如果不是他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郁，我真的以为那个好男人又回来了。

他在与我擦肩而过时，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这辈子别想逃离我，哦对了，如果你敢跟妈泄露一丁半点儿，你也要小心你的女儿。」

愤怒冲昏了我的头脑。

他竟敢用女儿威胁我？

那我就要让他知道，一个母亲会为了孩子撕碎面前的一切威胁！

4

我雇佣了**。

24小时监控周伟，只要他和沈彬碰面，我的手机就会立刻收到通知。

当然，刷的是周伟卡。

从前我还想着为周伟节省，明明当初在家里被爸爸妈妈娇惯得大手大脚，结婚后却连一个保姆都不舍得请。

家里家外都是我一个人操持。

但我现在才明白，我不舍得花的钱，男人就会花在别人那里。

我从商场的一楼买到四楼，包包鞋子衣服还有名表，统统买了个遍。

短短几个小时，周伟这几年的积蓄就花掉了小半。

紧接着周伟的电话就接二连三地打了进来，我想象他收到消费提示时气急败坏的脸，不是不愿意跟我离婚吗，那我花点夫妻共同财产怎么了？

我挂断了他的电话，对着柜姐说：「把那款包拿过来我看一下。」

当然，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去做。

那就是先让女儿逃离这个随时会带给她危险的父亲。

我从幼儿园把她接了回来，抚摸着她的发顶。

「小愿，因为爸爸妈妈接下来都会很忙，所以你可能要离开我们一段时间了。」

小愿眨巴着眼睛：「要离开很久吗，那你忙完了不要忘记来接我呀，我会想你和爸爸的。」

小愿的话让我心如刀割。

我该如何开口，告诉她她的爸爸并不爱她的事实？

我对周伟的恨更浓了几分。

我不歧视世界上任何一类爱，但是周伟不应该为了他口中的「爱」，牺牲我，牺牲小愿！

「小愿，妈妈也会很想很想你。」

我把小愿送到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并请了月嫂去照顾。

在这栋公寓的每个角落都安装了监控。

以便我能时时看到小愿。

女儿，等妈妈帮你扫清了所有危险，就来接你回家。

不用照顾小愿的饮食起居后，我常往婆婆家跑。

不是和来串门的伯伯唠唠家常，就是和周伟的大姑聊聊八卦。

虽然公公依旧对我冷言冷语，言辞讥讽，但我却不在意。

而周伟，自从我们撕破脸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但看着**发来的行程，他应该和沈彬过得很是蜜里调油。

他的幸福为什么要建立在我和小愿的痛苦之上？

既然他放松了警惕，那就到了该替小愿清扫障碍的时候了。

我亲热地挽着婆婆的胳膊。

她正和周伟大姑磕瓜子磕得兴起。

「妈，马上是爸生日了，平常我和周伟也忙，没空和家人多聚聚，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咱们一大家子好好聚一聚吧。」

婆婆听了激动地拉起我的手：「你这孩子，连你爸的生日都记得，周伟娶了你呀，真是享清福。」

自从在年夜饭上我摔碗离去后，我和公公的关系降到冰点，现在我愿意主动讨好，当然让婆婆开心得合不拢嘴。

公公虽然不情不愿，还是嗯了一声，权当答应了。

我也装作亲热地反握起婆婆的手：「什么都能淡，咱们这一家十几口的亲情不能淡呀！」

我包揽了这场家宴的全部，紧锣密鼓地张罗了起来。

通知了上到大姑下到四伯，但除了一个人，周伟。

当天我们在大圆桌前团团围坐，十几口人大眼瞪小眼，迟迟等不来周伟。

婆婆率先发话：「咱们先吃，小宁呀，你去给小伟打个电话，问问他走到哪儿了？」

我乖顺地拿着手机溜到走廊里。

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但不是周伟的电话，而是报警电话。

「我举报悦庭酒店的402有人进行非法交易。」

悦庭酒店，是周伟和沈彬经常去的酒店，也是我们今天全家聚餐的酒店。

希望今晚的这出好戏能不要枉费我这么用心的选址。

5

挂断电话，我悠闲地回到了餐桌上，可惜了这一桌子好菜了。

不知道一会能不能打包带走。

当我听到楼下的警笛声时，我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佯装慌乱，腾地一下站起。

桌上的目光纷纷被我吸引。

我举着手机结结巴巴说道：

「周伟跟人打架了，对方报了警，他说警察马上就要来抓他了！」

婆婆手里的筷子掉落在地，公公面色铁青。

大姑夫率先问我：「周伟现在人在哪啊？问问人家能不能私了啊！」

我装作被吓呆了，说不出半个字。

大姑着急了：「你这孩子，快点说话啊！」

「他就在楼上的402房。」

我的话一出口，几个伯伯立刻抢先蜂拥而上，急着往楼上跑。

大姑扶着跟在最后捂着心口的婆婆。

当来到402门口时，果不其然围了一群警察。

婆婆二话不说扑了上去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