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两五钱银子。
换成铜钱就是五万六千四百文!
陈宝香一个月的工钱才六百文,为这么一顿饭,她得不吃不喝攒七八年。
哪有那么多钱啊。
“这个,她们应该还会回来。”她对小二干笑,“要不你再等等?”
店小二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她们会不会回来小的不知道,但您若是没有钱,官差是一定会来的。”
扭送官府?那多丢人啊。
陈宝香连忙在心里喊:大仙大仙,您能变银子不?
大仙懒洋洋地回:不能。
完了。
一瞬间陈宝香连自己的后半生都想好了,先去官府挨二十个板子,再被拖回摘星楼洗盘子,洗到洗不动了,又被推去街边跪着,头上插一根随风飘摇的草标——
-行了。
大仙打断她的幻想。
-你把他托盘里的纸笔拿过来。
她可怜巴巴地问:写卖身契吗?我不识字。
怎么连字都不认识。
张知序更嫌弃了。
不过看在这一顿自己也吃得很开心的份上,他还是拿过纸笔挽袖开写。
林桂兰那群人就在外头的拐角处等着,她们料想陈宝香会收不了场,等小二叫骂起来,这摘星楼里定就有好戏看。
可等着等着,店小二居然乐呵呵地出来了,一边退还一边朝屋里行礼:“得嘞,小的这就去挂账。”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将店小二扯到角落,低声问:“挂账,她挂谁的账?”
店小二圆滑地道:“咱们店有规矩,不能说。这位客官,您不好开罪张家吧。”
居然是挂张家的账?
林桂兰瞪大了眼,其余几个人沉默一会儿,又开始见风使舵:“我就说她是真的吧,出身富不富贵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她真认识张知序。”
“瞧着宝香身上还狼狈,小二,你赶紧开个上好的客房,就说是平宣坊李家馥郁给她安排的。”
“哎,你搅和了我的宴请,自个儿巴结倒是快。”
“都是你们在那揣度,我可没怀疑过她。”
一群人争执不休,最后不欢而散。
林桂兰想想今日之事就觉得不妥,连忙回去让奴仆打包一套上好的衣裳首饰送来赔罪。
陈宝香坐在天字一号客房里,看看面前的钗环锦裙,再看看旁边热气腾腾的浴桶,不由地又“哇”出了声。
“大仙,您方才写的那是什么符咒,居然能让她们这么殷勤?”
什么符咒。
张知序摇头:“高门大户的贵人,出门身上不会带太多现银,多是挂账再让人去府上结。为了不被小人钻空子,一般都会定下一串密钥,每月对账之后作废。”
他方才写的就是张家的挂账密钥。
“还能这样?”陈宝香眼睛蹭地亮起,“那知道这密钥,咱们不就能随便买东西了?”
“我是能仿张知序的笔迹。”他轻咳一声,“但一张两张还好说,多了人家往张府一送,对不上张知序的行程,岂不就露馅了。”
这样啊。
陈宝香失望地哦了一声。
不过眨眼她就重新高兴了起来:“我先沐浴更衣!”
张知序是个习惯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控制得久了,便也什么情绪都没了,金银珠宝无法让他开心,锦衣华服也不会让他起任何波澜。
但陈宝香就不一样了,她的快乐是发自肺腑的,是**澎湃的,一想到自己能在冬日里沐浴,还能穿贵重的衣饰,她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嘴角控制不住地往耳根咧,心跳加快,连着从她心头涌向四肢的血也一股又一股地热。
张知序差点被这潮涌般的快乐给淹没。
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没好气地斥她:“你能不能稳重些,这像什么样子。”
“这里就我一个人,稳重来给谁看?”她扇着袖子扑向浴桶。
“君子慎独。”
“什么毒?”陈宝香吓了一跳,双手立马交叉在胸前作防御状。
“……不是那个毒,我说的慎独是——罢了。”他叹了口气。
无波的古井早就羡慕奔涌的大河,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那放纵自己几日又如何呢。
他尝试着松开抵触她情绪的力道,任由她欢呼雀跃,任由她——
等等?脱衣裳?
张知序察觉不对,迅速地闭上了眼。
“哎,谁把我灯熄了?”陈宝香伸手不见五指,四处摸索。
“就这样去洗。”他道。
“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怎么洗呀?”她抱怨,想睁开眼。
张知序捡起她的腰带,麻利地捆在了她的眼睛上。
陈宝香歪了歪脑袋,突然大悟:“这也是高门大户体现尊贵的方式?洗澡不想看见身上的泥,就把眼睛蒙起来让下人搓?”
“……”
他咬牙,“你不冷么,还有空站在外边说话。”
陈宝香连忙摸着浴桶坐了进去。
张知序是有礼义廉耻的,虽然陈宝香不把他当人,但男女有别,非礼勿视,所以他蒙眼回避,只求她把身上的脏污洗干净,免得他跟着难受。
但万万没想到,眼睛一遮,触感倒更加清晰起来。
她搓手臂,他能感觉到她手臂的线条。
她搓小腿,他能感觉到她小腿的线条。
她再伸手去搓上身——
“等,等等。”他慌忙阻止。
但来不及了,粗糙的指腹划过饱满圆润的线条,肌肤细腻的触感在他脑海里放大,两边被她沉甸甸地拢起,在澡豆的揉搓之下滑润跳弹。
张知序:“……”
陈宝香十分自然地搓洗着自己,一边搓一边问:“等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大仙没有声息。
陈宝香继续絮叨:“我还从来没在冬天洗过澡呢,这也太暖和了,手脚都热起来了。”
“泡会儿就用澡豆再搓一遍。”
“大仙你说这些富贵人家……哎?有什么东西落我手上了?”
陈宝香掀开腰带露出一只眼,惊讶地喊:“大仙,我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