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把我当人看。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恨极了。
于是,在又一次被拖到舞蹈活动室时,我反抗了,我动手打了压在我身上的张科。
可是,张科练过泰拳,我打不过他。
我听到我的身体发出沙袋一样沉闷的撞击声,然后在一个标准的泰拳高踢的动作下,飞出去,撞碎了窗户玻璃,掉下了楼。
无数的血从我的身体里涌出,而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抓起了一片碎玻璃,划开了自己的脸——
我想,只要毁了这张脸,我也许就能解脱了。
我只对了一半。
我毁容后,张科的确对我没了那方面兴趣,可是,他们找到了新的玩法。他们把我当成了沙袋。
任何人不高兴,都能踢我一脚,打我一拳。我成了最**的宠物。
我决定自杀。
那个晚上,我爬上了后来徐琴掉下去的天台,站在那里,哭得浑身发抖。
我本来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可是,两年前,爷爷去世了,唯一的遗愿是我能走出小山村,过上好生活。
我想完成爷爷的遗愿,可是,我太痛苦了,我活不下去。
在跳下去的前一秒,我忽然想起了爷爷从前跟我说过的一个邪术——纸替身。
对着镜子,用纸扎一个替身,然后蘸血,把自己最痛苦的那段经历用血写在替身身上,烧掉,就能让纸人替人承担、消解那份痛苦。
这个纸人相当于请神,所以,它不叫秦芳芳,而叫「请芳芳」。
芳芳是我的小名。
我把我的小名写在了纸人的背上,让它成为了我的替身。
烧掉纸人后,我把那段痛苦的经历当作是发生在同学秦芳芳身上的事,总算得到了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我寄托在纸人身上的怨念太过浓厚,纸人化成了厉鬼,前来找我,和她一起展开复仇。
想起一切后,我笑得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你笑什么?」沈雅恼怒地问我。
「我在笑你们欺负我的理由。」
在被欺负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是我。
我想,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不该长得这么漂亮,还是我不该那么说话,抑或是,我不该用那种眼神看他们……
我想了那么多条理由,可是,我真正被欺负的理由,只有一条——
「你们欺负我,是因为你们知道,你们不用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校园暴力的本质,就是恃强凌弱。
「可是你们错了。」我将那面破碎的镜子放到了沈雅的面前,「徐琴、张科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轮到你了。」
人身上的火会因为恐惧而变弱。
而张科那晚的事,将沈雅吓得不轻,她身上的火气已经很弱了,弱到可以让厉鬼上身。
镜子里,秦芳芳脸上的皮肤一块块掉了下来,露出了猩红的皮肤。
然后,沈雅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一边尖叫,一边缓缓地、缓缓地将脸贴到了镜子上。
半个月后,我听说了沈雅的死讯。
据说,她在死前已经疯了,不敢照镜子,不敢看到水面,甚至不敢和人对视,生怕看到倒影。
沈雅的父母想送她去医院,可是,在出门前,她躲了起来。没有人能找到她。
沈雅的父母报了警。
几天后,警察在房间衣柜的抽屉里找到了沈雅。
她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四肢折叠在一起,像一团腐臭的烂肉,将逼仄的抽屉塞得满满当当。
而且,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她是自己爬进去的。
就好像她在躲避什么。
这个诡异的死法让这座城市的灵异故事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我放下了手机,走向了高考的考场。
「这是什么?」学校门口,负责检查的老师指着我书包上挂着的红衣小纸人,问我。
「她是我的护身符,」我回答道,「她叫秦芳芳。」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纸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直欺负我们的**消失了,我和秦芳芳终于可以一起去往明亮的、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