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的是,凌尘现在遇到了让他宁愿倾尽灵力,耗费自身修为,也要拯救于危难之中的傀儡。
没想到,毁去了血魔阵之后,京城还有存在着炼化而成的傀儡,莫不是上次的漏网之鱼?
白灵汐顾不得想太多,急匆匆的就要赶回浮生阁。
而在这时,一个人走过她的身边,拾起了因匆忙而掉在上的荷包。
那人还有些心有余悸的喃喃自语着,“这是小师妹亲手做的,不能弄丢了,谁都不能和我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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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灵汐赶到浮生阁的时候,哪有什么宾客满堂,分明就是人去楼空。
她轻移莲步,走进了偌大的喜堂之中。
她看着不远处的凌尘,灵蝶早就消散无踪,此时的凌尘正抬手轻轻合上了他师父睁着的双眼。
“师父……您安息吧。”
说完之后,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
“拂苏!”
白灵汐不由分说就上前去,将凌尘接在了怀中。
她环顾四周,瞧见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一对璧人。
那不是凌灵和文景瑜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今日不是凌灵的大喜之日?
她用灵识去感知着,赫然发现躺倒在地的二人没有的气息。
想起曾与凌灵的谈笑风生,她清冷的眸中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落寞。
又是这样——
每当她与这个茫茫人世间产生关联的时候,就注定了要独自一人,孑然一生。
千年前的温室族人如此,如今的凌灵又是这样。
这一刻,心间轻微泛疼的感觉,再一次回归了。
白灵汐狠狠别开了视线,不让这颗早就沾染了人间烟火的狐心,再次狠狠的泛疼。
或许她就该一直待在银霜苑里,一直待着,不离开。
她垂眸的瞬间,便看见了方才的傀儡,早就没有了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样子。
原来,他就是凌尘苦苦寻找了许久的师父。
她的指尖闪过一丝流光,那具尸身慢慢随风飘散着。
她抬手轻轻握住了凌尘的大手,赫然发现他的掌心中一片冰凉,没有半点温度。
白灵汐冷若冰霜的容颜上,露出惊慌失色的神情,她生怕这是又一次的阴阳相隔。
冰冷的指尖触碰着他的额头,将灵力输送进他的体内。
一个时辰后凌尘就醒过来了,只不过他一直沉默不语着,甚至闭门不出。
当晚他独自一人,喝的酩酊大醉,醉眼朦胧的瞧着淡淡如水的月色,脑中浮现出的是曾经的过往。
当时他们年纪尚小,最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我是掌门的女儿,你们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告诉我爹去!”凌灵看着将她团团围住的师兄们,一双明亮的眼中泛着泪光,却倔强的不肯掉落。
“说就说,我们这么多人呢,难道师父只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闻言,凌灵小巧的脸上骤然苍白一片——这是准备以少欺多了?
先前那人的言论立刻得到另一个人的附和,“就是,你一个女娃子出现在男子汉堆里,羞不羞?”
边说着,凌嵘就开始上手去拉扯凌灵的辫子。
这个动作,引来了其他师兄弟们的叫好声,“干得好!”
头皮上传来的疼痛感,终究是让凌灵眼中的泪水落了地。
她小声啜泣着,期待时间能过得快点,再快一点。或者是他们的兴致能早点结束,她不想再受到这些折磨了。
之前她同阿爹说过被欺负的事情,阿爹当时也警告过他们。可后来呢?换来的是他们的变本加厉。
她也不敢继续同阿爹言明,每次提起的时候,也只是含糊的应付过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都给我住手!”
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凌灵眼中的泪水也跟着止住了。
她眼中噙着泪,难以置信的抬眸望去。便见着一个身穿白衫的少年,站在圈外,剑眉蹙起,正不悦的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
此时她感受到一向乌云密布的天际,扫去了阴沉,明媚耀眼的光芒洒落下来,拂面而来的是丝丝暖意,那般柔和。
凌嵘看向身后怒目而视的凌尘,撇嘴道:“大师兄,这平日里着实枯燥乏味,她正好给我消遣找点乐子。”
“凌嵘!身为君子,就不该这般粗俗无礼。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你有种冲我来!”
“是是是,大师兄说的是。”
凌嵘不以为意的应付着凌尘,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并且冲凌灵扬了扬拳头,恶声恶气道:“爱哭鬼!要不是有大师兄给你撑腰,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你!”
凌尘见状,继续滔滔不绝的数落,“师父教我们习武,不是为了和姑娘动粗的。”
后来,凌嵘领着一群师兄弟们离开了。
这是凌尘和凌灵第一次有所交集,也是在这时,凌灵才知道从前,凌尘并不是有意放纵他们肆无忌惮的欺凌,而是他并不知道此事。
要知道平时,他们很难有机会见到大师兄的。
大师兄天资聪颖,大部分时间都院中习武,从不过问这些琐事的。
见凌嵘等人离开了,凌尘这才来到了凌灵的身边,他弯下身子,笑得如沐春风,“你没事吧?”
“谢谢你。”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凌灵抬手胡乱擦着眼泪。
凌尘伸手轻轻摸着她的头,“我是大师兄,你是小师妹,受到委屈了尽管跟我说。师父不在门派里,我给你撑腰,你不用怕他们。”
“大师兄……”
看着凌灵眼中再次凝聚而成的泪水,凌尘索性掏出了帕子,递给了她,“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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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尘脚步虚浮的回到屋中,躺在床榻上。
他醉醺醺的呢喃着,“凌灵……都怪大师兄没有保护好你……凌灵……”
不知何时起,白灵汐来到了他的床榻边,并且抬手摸着他的额头,轻柔的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暮色渐深,此时京城的一处破庙里,凌嵘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在火光跳跃下,那把匕首闪着寒芒。
他看着匕首倒映着的面容,脸上却是爬满了泪水。
年少时发生的事情,在脑中不停的上演着,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凌灵银铃般动听的轻笑声。
他记得那一次,凌灵将他拉到了僻静的小角落里,神秘兮兮的将荷包递给了他,“二师兄,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送给你了。”
凌嵘看着手中精致的荷包,莫名的喜悦萦绕在心头,他难以置信的回望着言笑晏晏的凌灵。
他激动不已的抬手指着自己,“只给我一个人的?”
他看着凌灵轻轻颔首,笑靥如花。
那一刻,轻柔的风似乎拂过他的心田。无人驻足的心间,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多出了这么一道娇小玲珑的倩影。
他的心头泛起层层涟漪,他看着眼前的凌灵,一张俊脸慢慢的泛起红来。
凌灵将双手背在身后,“你可别告诉他们啊。”
之后,他将这个荷包细心珍藏着,将这份情愫也妥善安放着。
凌嵘看着那道火光,忍不住大笑出声。
笑着笑着,就抬手捂住了渐渐湿润的双眼。
空荡荡的破庙里,回荡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悲鸣。
那把匕首,慢慢的划下,最后落在了铺满杂草的地面上。
殷红的鲜血紧跟着顺势落下,渐渐的,晕染开来。
翌日初见破晓时,路过此处的乞丐走进了破庙里,本想着寻到了个可以暂时居住的好地方,谁料到——
他看着铺满杂草的地方,躺着一具尸体。
乞丐抬手掩住了尖叫的声音,他颤抖着来到了尸体的身旁,想要从尸体身上搜刮出值钱的东西,苦寻无果。
他的视线下滑,看见了被紧紧握在掌心中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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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神医谷正式听学后,闲余时间萧琉璃都会外出,兜兜转转回到了灵狐宫中。
她步进银霜苑,打算去给凌尘上演一出措手不及。
但在凌尘屋前徘徊许久,仍是不见他的身影。
于是,她只好孤身一人来到白灵汐的屋前。
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瞠目结舌。只见凌尘双膝跪地,肩上落满了霜雪。
萧琉璃本来还奇怪呢,这银霜苑自从凌尘入住到现在,一直都是不见半点风雪的,可她刚刚进入银霜苑,迎面而来就是鹅毛飞雪。
幸亏她在银霜苑待了多年,才不会因这些风雪,而感染了风寒。
她不知道凌尘和师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凌尘跪在师父屋前,师父闭门不见来看,事态可是相当严重的。
她悄悄的来到凌尘的身旁,言笑晏晏打趣道:“这还没过年呢,就在这讨压岁钱?”
要知道压岁钱是京城才会盛行的,灵狐宫可没有,过年过节的,一如既往。
面对她的打趣,凌尘居然反常的没有伶牙俐齿的反驳她。
凌尘伏低身子,朝屋中的白灵汐磕头道:“师父,凌尘有要事相求。”
良久之后,院中唯有风雪飘落而下,一株株白梅在风雪的洗礼之下,微微颤抖着,从枝头上抖落下来洁白的雪。
萧琉璃看着屋中,却不见白灵汐有任何的反应。
她大惑不解的问凌尘,“我不在灵狐宫,你是不是又惹祸了?”
除了凌尘惹祸之外,她想不出能让师父大动肝火的理由了。
“凌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