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深色的影子正在蠕动，在昏沉的夜色下，实在看不清楚。
一守卫点燃火把，用力朝那边扔过去，借着闪过的火光，他们勉强看清。
“好像是个人！”
几名守卫举着火把出了城门，待走得近来，发现是个女子，还穿着绯色的宫装，背上插着两支箭，正艰难的往前爬，后面拖了一地的血。
看到他们，宫女神情惶恐的嚷道：“快、快救九公主！”
驿馆内，姜雪漪正要睡下，听到外面有急匆匆脚步声来。睡在她对屋的沈霁披着大氅匆匆往外走，姜雪漪忙追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
沈霁脸色难看，只道：“你先睡吧。”
沈霁说完就走，姜雪漪更加不安心了。
“我跟你一起。”
沈霁定定看了姜雪漪一眼，“去穿上大氅。”
北地夜里尤其冷，疾风如刀能把人骨肉给割碎了。
姜雪漪穿好大氅，随着沈霁一起出了驿馆，但见一队人马已经候在外面。她不明所以，被沈霁抱上马，接着疾驰而出。
此时天空突然一声闷雷，姜雪漪被沈霁包裹的严实，这时往外瞅了一眼，才发现他们已经出关了，正走在沙漠里。
左右身后的镇北将士们，一个个神情沉肃，让人猜不透什么。
许久，一行人停下。
姜雪漪又被沈霁抱着下了马，她站稳脚后，先仰头看了沈霁一眼，见他脸色竟有些惨白。而他身后的将士们仿佛定住了一般，沉痛的看着前面。
风吹过，带来一股子血腥气。
姜雪漪钝钝的转身，此地是云镜湖，昏沉沉的湖面上浮着几具尸体。一道闪电划过，瞬时照亮湖面，姜雪漪借着这一眼，看清那几具尸体，不由脚下一软。
皆是女尸，皆衣衫不整，当间那一具还穿着大红的喜袍。
姜雪漪靠到沈霁怀里，这才发觉他的身体绷得很紧，胸腔剧烈的鼓动着。
“不会的，不会的……”
她是大荣九公主啊，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她！
一定不是她！
不等沈霁下令，将士们已经下水，很快将几具尸体拖了上来。
这些都是陪嫁的宫女，一个个血肉模糊，脸大多也都被毁了，看不清容貌。再就是那个穿着大红喜袍的，尽管姜雪漪一直在心里默念着不是她，不是秦飞羽，但捞上来后，虽脸上有几道刀口，还是一眼能认出她来。
正是九公主！
她身上的喜袍被撕坏了，能看到被**的痕迹，致命伤在脖子上，很深的一刀。
姜雪漪没忍住，呜咽一声，赶忙用手捂住。
她才十八岁啊，一个活泼可爱又善良的小姑娘，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她勇敢的离开了故土，尽管内心恐惧，但她还是毅然决然的。
可只过了一天，她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还有这些宫女们，她们大多也都是这个年纪，陪公主和亲，她们也是鼓足了勇气的，可老天爷不怜惜她们。
将士们一个个低着头，神色悲痛，甚至有些哭了。
他们尚且如此痛心，更别说沈霁了。
姜雪漪看向沈霁，然这一刻，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脸更白了。
他脱下大氅，盖在九公主身上，而后弯腰将人抱起。其他将士也纷纷把那些宫女的尸体抱了起来，一行人沉痛的回了镇北关。
驿馆内，姜雪漪给九公主换衣服，她身上那些伤实在触目惊心，姜雪漪双手一直发抖，还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去想，这个小姑娘当时该多害怕，多绝望。
遗容整理好，姜雪漪请两个将士帮忙让九公主放入棺中。再看了一眼这姑娘，姜雪漪叹了口气，让他们把棺材盖合上了。
来到前院议事厅，姜雪漪正听到那送亲使焦急道：“沈帅，切勿冲动，切勿冲动啊。此事是北金的过错，咱们应立马上报朝廷，由圣上和朝中大臣们权衡。北金理亏，一定会给我们大荣一个说法的，九公主不会白死。”
姜雪漪走进厅子，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茶，而后站在沈霁身后。
他靠着太师椅，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根本就没有在听送亲使说什么。
送亲使见沈霁没有反应，忙看向坐在一旁的沈云舟，“沈大人，您也劝劝沈帅，还是以大局为重啊！”
沈云舟垂眸片刻，问道：“朝廷如果态度强硬，那北金会如何平息这件事？”
送亲使迟疑了一下，“自是杀人者偿命。”
可那位是北金的三皇子，而北金一向傲慢，最多只会找个替罪羊，把今日的祸事推到他身上，算做是交代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到这儿，送亲使不由都叹了口气。
沈云舟冷哼，“我在想，这位三皇子为什么敢这样对我们大荣的公主，或许在他们北金人眼里，我们大荣的命很贱吧。”
“沈大人，你……”
沈云舟忙打哈哈：“我也就感慨一声，此事还得沈帅做主。”
这时魏天进来了，冲沈霁行礼道：“主帅，三军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送亲使忙问。
魏天理都不理他，只看着沈霁。
“沈帅，万万使不得！”送亲使急得都要哭了，“这一战，两国之前签的和平盟约就作废了，朝廷定会治你的罪，杀头都是轻的！”
沈霁站起身，睨了那送亲使一眼，“你给朝廷去信，信上只写一句话，老子不要他们一命赔一命，老子要他们尸横遍野！”
送亲使脸色一白，双腿发软。
“三军听令，即刻出关，直剿北金军大营，杀他们片甲不留，但那个三皇子，本帅要亲自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魏天激动道：“众将士都憋着一口窝囊气，早就想痛痛快快杀一场了！”
天边泛白，镇北关大开，将士们穿着铠甲，齐队行进。
姜雪漪追上沈霁，“在战场上，你千万保重。”
沈霁回身抱住她，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安心回雁归城等着，等我回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他的计谋
前线战事打响，镇北军出关当晚火烧北金大营，三千将士全部诛杀，还捉了三皇子。沈霁一刀将他人头砍下，挂在了北金大营前。
此一战打了北金措手不及，当下赶紧从西线调集兵马，四方援兵也朝这边汇集，迅速集结三万兵力。
而大荣朝廷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战事已经进入白热化。
这一战打了一个月后，镇北军粮饷开始紧张。
主帐内，魏天急得转圈圈。
“朝廷的粮饷早几天就该到了，可直到现在，仍是一点音信没有。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不管我们死活了？”
帐中几位将军皆是气愤不已，他们为朝廷打仗，抛头颅洒热血，可居然连饭都吃不上。
“朝廷并不想打这场仗，可咱们也是被逼没法了，只怕最后不论打赢打输，朝廷都会治我们的罪。”另一位将军沉声道。
沈霁眸光沉肃，“朝廷要降罪，本帅一力顶着，至于粮饷，本帅也会想办法，各位不必着急。眼下这一仗，咱们势必要将北金打得服服帖帖，让他们自此不敢再轻易进犯我大荣。”
其他几位将军点头，沈霁这样说了，他们还是信的。
五天后，军营一点粮食都没有了。自昨晚开始，将士们就没有再吃东西。
军营内已经人心惶惶，将士们气愤不已，大骂朝廷冷血无情。
又过两日，将士们不骂了，因为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候北金要是打过来，保管一刀一个，连个挣扎的都没有，顷刻就会全军覆没。
在众将士绝望之时，夕阳下一车车粮食运来，而走在前面的是姜雪漪。
当晚，将士们终于吃了一顿饱饭，而且还有肉。
姜雪漪给他们送粮食的事传遍军营，将士们感恩姜雪漪，而大家更心照不宣的是姜雪漪是沈霁的夫人，这份恩更该记在沈霁头上。
还有说为了给他们筹集粮食，沈霁倾家荡产的说法。
自此全军上下一片忠心，只是以前忠心朝廷，现在忠心他们的主帅！
自前日打了一仗，北金元气大伤后，这两日倒是安生下来。趁这个功夫，沈霁回了一趟雁归城看望姜雪漪和女儿。
他将女儿抱在怀里举高高，在院子里捉蚂蚁，在泥水里打滚，两人都玩疯了。
夜里哄着行意睡着了，沈霁和乞丐在院子里喝酒。
乞丐喝高了，嘴上不把门，感叹了一句：“你这一招真高啊。”
沈霁睨了他一眼，“喝你的酒，少废话！”
乞丐啧啧摇头，“你让姜氏借着灵云粮铺的旗号，在所有人无所察觉之下，贮备了大量粮食。你等得就是今日，用这些粮食收买军心，让整个镇北大营为你沈霁所用。”
沈霁灌了一口酒，“我又没料到会打这一仗，没料到朝廷不肯拨粮饷。”
“不，你料到了！”乞丐打了个酒嗝，“义父都夸过你料事如神，你虽然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但你知道北金和大荣交好并无诚心，早晚扔会打一仗。”
“我如果真能料事如神就好了。”
“你只是没料到九公主会出事。”
沈霁举着酒壶，一口气将里面的酒喝干了。
“老大，你信任义父吗？”
乞丐猛地一个激灵，抬头诧异的看向沈霁，“你这说的什么话，别忘了你的命是义父救下的，不然当年你就随沈家一起被砍头了！”
“我是问你。”
“我自然是……”
“别这么快下结论，当初你跟随义父是为家人报仇吧，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仇人已经是义父的盟友了，你还那么坚信吗？”
乞丐眼睛眯起，静静看了沈霁一会儿，随后笑道：“老七，咱们都是当儿子的，大逆不道的事万万不能做，大哥可是好心提醒你了。”
说完，乞丐晃悠悠的走了。
姜雪漪从屋里出来，在沈霁身边坐下。
“刚才乞丐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沈霁问。
姜雪漪下巴抵着膝盖，闷闷的应了一声。
“当初我让你贮备粮食，你没有问我为什么，现在知道答案，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挺阴险的？”
“确实挺阴险的。”
沈霁笑，“小心点，不定什么时候，我连你也卖了。”
“嘿，我又不傻，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对你耍心眼？”
“有吗？”
“有。”
沈霁拉过姜雪漪，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如果你骗了我，那就一直骗着，别让我知道真相，我这人心狠，说不定真会杀了你。”
“沈霁，我跟你说过，我有预知未来的本领，还给你算过，你这人命薄，会死在我前面。”
“咒我？’
“真的。”
沈霁挑眉，“那我倒要问问，可有什么法子能改变这命数？”
“还真有。”
“哦？”
姜雪漪伸出手指抵住沈霁胸口，“把金悠从这里赶出去。”
沈霁一把抓住姜雪漪的手，眼神变得锐利且冰冷。
姜雪漪叹了口气，“但你做不到。”
她退后一些，抽回自己的手，长长叹了口气，“我也救不了你。”
接连几次失利，北金朝廷震怒，收缩对西越的战事，重心往大荣这边转移，同时继续增派兵力，以十万之众强压镇北关三万军力。
接下来一个月，北金几次打到镇北关城门，镇北军开始吃力起来。
这时候粮饷又开始短缺，姜雪漪一方面从各地筹粮一方面发动雁归城的百姓们捐粮，上下军民一心。
正在最艰难的时候，西越攻破防线，直剿北金军营，让北金伤亡惨重。北金不得不往西边增军，而趁着这时候，镇北军迅速反扑，利用地形优势，逼得北金大军连退上百里，退回他们自己的边城，形成了大荣兵临城下的逆转之势。
这些前线战况都是乞丐跟姜雪漪说的，最后还道：“老七是真厉害，在镇守朔西一线的时候就和西越打好了配合，两方一松一弛，一攻一守，打得北金手忙脚乱。北金这一次真是吃了大亏，想来这一仗应该快要结束了。”
如乞丐所料，半个月后，北金两面撤军，退回他们的关隘，龟缩着不敢再出来耀武扬威了。
这一仗打得漂亮，打得人心振奋。
不久等来朝廷的旨意，却不是嘉奖镇北军，而是让沈霁速速班师回朝。
沈云舟沉下一口气，“沈帅一回京，褫夺军权事小，只怕还要追究战争之责，恐凶多吉少。”
“那便不会了。”魏天道。
沈云舟看向沈霁，瞳孔一缩，“除非……”
沈霁看向沈云舟，眼神锐利几分。
沈云舟笑了笑，“这圣旨上不还有一句，此番让沈帅回京是为大婚，这可是喜事，咱们得恭贺沈帅，是吧？”
是吗？
魏天抬头，见姜雪漪站在门口，脸阴沉沉的，突然觉得朝廷降罪事小，得罪老婆事大。
主帅，保重！
第一百八十三章一刀两断
魏天和沈云舟都走了，姜雪漪站在门外，而沈霁站在门内。
四目相对，他逃避似的低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等着挨训。
姜雪漪轻嗤，“我也应该祝贺你，这样一想，好像是第二次了。”
“我，不娶她。”
“你能做主吗？”
“……”
姜雪漪苦笑，“你娶一个，给她名分，你心里有一个，给她偏爱，那我呢，你给了我什么？”
“……”
“沈霁，你负我一世，还要再负我吗？”
然，沈霁只是低着头，连句承诺都给不起。
姜雪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讨债的，从上一世而来，但其实这一世的沈霁又不欠她什么。她被他抛弃，几十年的爱和不甘，这债太沉重了。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沈霁，他承受不起。
姜雪漪长叹一声，“算了，我不为难你，放过你吧。”
说完，姜雪漪离开。
她自镇北关回到雁归城，回到家里，沈霁也跟来了，只是不进屋，在院子里坐着。
当晚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等到半夜，雪已经没过脚面了。
姜雪漪从窗子往外看，见沈霁还坐在那儿，耳朵冻的通红，头低低垂着，可怜兮兮的。姜雪漪一咬牙，一狠心，仍是不理他。
翌日，行意先醒了，咿咿呀呀说不停。
姜雪漪穿上外裳，想抱起行意，这才发现小家伙尿湿褥子了。她只好把小家伙转移到大床上，先将她衣服脱下来。
“咯咯……娘……”小丫头笑不停。
姜雪漪拧了拧她小鼻子，“小坏蛋。”
她刚给小丫头换好衣服，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来，接着听到有人向沈霁禀报。
“七爷，小金妃病重，但宫里非但没有给她延医用药，还让她带着出生不久的五皇子去龙御山祭祖。”
姜雪漪皱紧眉头，朝廷已经多次下诏，沈霁这边一直没有动身，宫里这是急了，用小金妃威胁他。
“这四皇子跟三皇子一母同胞，一直是支持三皇子的，本来太子之位于三皇子是板上钉钉的，但小金妃又为了一位小皇子，这就有了变数。此番让四皇子带小金妃母子去祭祖，而小金妃又生着病，途中四皇子稍稍用些手段，那小金妃可就危险了。而四皇子只消说小金妃是因病而逝，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乞丐叹了口气，“但你即刻班师回朝的话，途中过龙御山，便可保护小金妃母子平安，所以皇上摆明就是以小金妃母子的命胁迫你回京。”
沈霁一直没有说话，但姜雪漪的心却在一点点下沉。
这时行意玩自己的小脚丫，不小心往床沿翻了一个跟头，一下滚到了地上。
“哇哇！”小丫头大声哭了起来。
姜雪漪这才回过神儿来，忙抱起行意，而小丫头摔疼了，不依不饶的哭着，撕裂心肺的。
沈霁急忙跑进来，围着姜雪漪问：“怎么了？怎么了？”
姜雪漪看到他，一下没忍住，眼泪也出来了，随后将行意塞到他怀里，转而坐到床上哭。
小丫头身上穿着厚厚的，床又矮，能摔多疼，就是故意闹人的。见到爹爹来，装样子哭了一会儿，便又呲着小牙乐了。
只是回头看见娘哭了，小丫头愣了一愣，给沈霁指着：“娘……疼……呼呼。”
沈霁上前一步，但被姜雪漪瞪住。
“她会害了你的！”
沈霁皱眉，“谁？”
“金悠！”
“你胡说什么？”
姜雪漪有些崩溃道：“人是会变的，她已经变了，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为你的金悠了，你会死在她手里！”
“姜雪漪，我不容许你这样说她！”
姜雪漪抬头，眼泪猛地滞住，“我不要你回去。”
沈霁沉下一口气，“我得去救她，但其他的，我可以应你。”
“我不许！”
“不可能！”
姜雪漪闭了闭眼睛，又沉下一口气，“沈霁，你又要抛下我了，是吗？”
“你留在雁归城，这里很安全。”
“一次又一次。”
沈霁伸手想给姜雪漪擦擦眼泪，但伸出去的手被她打掉，她看着他，眼神慢慢冷下来。
“这次你走了，我们两个就真正的一刀两断。”
沈霁皱紧眉头，“你也要逼我？”
“对，在我和她之间，你必须选一个。”
姜雪漪看着沈霁，沈霁也看着她。四目相对，一个决绝，一个挣扎。
最终他垂下眼眸，将行意放回姜雪漪怀里。
“想恨我的话就恨吧。”
说了这句，他转身就走。
“爹爹！”行意扑腾的两条小短胳膊喊了一声。
沈霁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继续往外走去。
姜雪漪流着泪却又笑了，她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而在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还闹这么一通，实在是很可笑。
但好在，她死心了。
不论沈霁对金悠是怎样的感情，他们之间纠缠太深了，深到其他人于他们来说都是外人。上一世，她没有赢，这一世还是及早放手，别让自己输太惨了。
开了春，一天天暖和起来，又到了播种的时候。
姜雪漪一下又忙了起来，也就无暇再想那些事，更不去打听。忙了一个月，春种终于结束，同时张琪派来接管雁归城灵云粮铺的管事也来了。她将铺子里和地里的事一一交代清楚，开始盘算着南下。
南下去找儿子，然后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大荣，继续往南或往西都好，从此销声匿迹，只盼能平安过此一生。
当然，她需得避开乞丐。
又过几日，子衿从盛京回来了。
当天晚上，姜雪漪给乞丐的酒壶里下了蒙汗药，他一边吃饭一边喝酒，不多一会儿就昏倒在地上了。
“夫人，马车准备好了。”子衿从外面进来道。
姜雪漪让子衿把东西放到车上，再将行意包裹严实，而后出门上车。
马车启动，刚出了巷子口，又停下了。
姜雪漪打开车帘，见曲墨染背着细软挡在前面。
“曲姐姐，你这是？”
她要南下的事跟曲墨染说过，当时她还在养病。
“漪漪，你得带我走。”
“啊？”
曲墨染钻进马车里，颇有些无奈道：“我怀孕了。”
“怀……怀孕？”
“要是让他知道，肯定不让我留下孩子的。”
“为什么啊？”
“他说他娶正室前，我不能怀孕，怀孕了就打掉。”
“或许沈大人知道你怀孕了，会改变想法的。”
曲墨染苦笑，“他这人功利，慕权势，一心只想往上爬，他要娶一个能对他仕途有助力的女子，而在此之前，绝不容许我碍他的前程。就比如这次，我被北金人掳走，他或许想救我，但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觉得仕途更重要。”
姜雪漪长叹了口气，“是啊，我们都是在他们权衡之下被抛弃的。”
她这话音刚落，子衿突然喊了一声：“夫人，不好，有人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