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儿啊,活命要紧!”
母子俩一个满脸屈辱,一个求生心切,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都咽下了这口怨气。
谢子安咬牙,“好,我认!”
“自昨晚到现在,你骂我儿是孽种,一共五次。”江晓媛笑了笑,“一次十巴掌,这笔账也好算。”
谢子安瞪大眼睛,“你要我自己扇自己?”
“跪下扇。”
“你……!!!”
“对了,之前你还扇了我一巴掌,我说过要你十倍相还,你自己算算吧。”
江晓媛笑笑看着谢子安,眼里全是冷意。
话音刚落,丽娘扑腾跪到了她面前。
“夫人,我代替夫君给你赔罪!”说着,丽娘啪啪往自己脸上抽。
“丽娘!”谢子安拦住丽娘又心疼又感动,“我怎么舍得你受这等侮辱。”
丽娘摇头,“我们夫妻同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愿与夫君共同承担。”
“丽娘!”谢子安抱住丽娘。
江晓媛翻了个白眼,在她跟前秀恩爱呢,故意恶心她?
“一个外室,连名分都没有,一口一个夫君,她喊谁呢?”江晓媛抬头问老夫人。
老夫人忙冲丽娘喝道:“你一个乡野村妇,没名没分的,敢在正室面前搭台唱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丽娘脸一白,万没想到对她一向亲厚的老夫人,居然会这么骂她。
她眸子一颤,眼泪掉了下来。
谢子安满眼心疼,却到底没为她说一句话。
江晓媛端过茶杯低头抿着,那谢子安不舍丽娘替他,将她扶到一旁,而后悲愤的跪到她面前,一巴掌一巴掌的打起来。
啪!啪!啪!……
她听着心情十分舒畅,要不是嫌他脸脏,她都想自己过过手瘾。
老夫人看得心疼,连连求江晓媛,见她不为所动,也只能捂着脸别过头去。
江晓媛再看薛氏,夹着尾巴躲在人后,生怕她寻她的事。大夫人还是病恹恹的,冷眼看着这一切。
二公子三公子四姑娘皆是惶然之态,显然比起三叔这点委屈,他们更怕丢了小命。
谢子安自己拿捏着力道,自然不舍得太用力,只是六十巴掌,还要听到响,两颊还是很快就肿了。
谢子安停下,侯府其他人松了口气。
谨烟道:“五十八下,还差两下。”
“你这死丫头!”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谨烟吐吐舌头,“我怕三爷不识数。”
那谢子安咬着牙又打了两下,抬头看江晓媛,“这下你满意了吧?”
说这话时,他嘴里像是含了一颗大枣,说的十分不清亮。
江晓媛看着谢子安那肿的跟馒头似的脸,啧了一声,“夫君,你一个大男人,膝下有黄金,以后别随便下跪了。”
“还不是你……”
江晓媛一笑,“少惹我,少犯贱,自然不用跪。”
“我,记住了!”
江晓媛再扫了一眼丽娘,“至于丽娘,她到底给谢家生下了子嗣,我这人一向宽厚,便准夫君收她为妾了。”
丽娘呜咽一声,“我不为妾!”
“莫不你想做平妻?”
“我……”丽娘看向谢子安,想着他为自己争一争,“夫君,你说话啊!”
谢子安刚要开口,听到外面山呼海啸般一声喝,吓得哆嗦了一下,忙道:“丽娘,委屈你了。”
丽娘怔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子安,“夫君……”
“你出身山野,大概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这妾室进门是要给正室敬茶的。”江晓媛道。
“是是,是这个规矩。”老夫人忙应着,让玉莲给这丽娘端一杯茶来。
玉莲倒了一杯茶给丽娘,让她上前给江晓媛跪下。
“我为夫君生下康哥儿,夫君说过定不负我……”丽娘哭道。
“丽娘,大局为重,你别逼我!”
“我逼你?”
“是,你总不舍得我为难吧?”
丽娘看着身后的大门,只要踏出去,她便什么都没有了。她不甘心,于是低头抹了一把眼泪,跪到江晓媛面前,举起茶杯过头顶,道:“请夫人喝茶。”
江晓媛接过那茶,眼神一厉,道:“妾本为奴,往后记住自己的身份。”
丽娘低头,“奴婢记住了……”
外面在催了,老夫人见江晓媛似乎顺了气,忙道:“老三家,京郊大营围了咱侯府!那是里三层外三层,前门后门都堵了,逃都逃不出去。”
江晓媛挑眉,“京郊大营围侯府,总要有个说法吧?”
“那祁大奸贼,咳咳,大理寺卿祁连,他来颁旨了。”
“皇上有旨,你们接旨就是,至于一个个吓得面容失色。”
薛氏赶忙接话,“弟妹不知,昨儿后半夜那祁连带着京郊大营围了咱对门的瑞伯府,阖府上下老老小小就地处斩了,血都流到街上了!”
想到早上看那一眼,薛氏还止不住打冷颤,不想回头就围了他们侯府。
江晓媛一怔,上一世的这时候也有圣旨,但不是这般腥风血雨啊!
她回过神儿道:“你们别自己吓唬自己,咱侯府又没有犯事,总不能说杀就杀吧。”
薛氏哎哟一声,急道:“可不就是祁大奸贼一句话的事,刀架到脖子上了,他还跟你讲理啊!”
薛氏拍了拍胸口,接着道:“据说是在查太子谋反一案,昨晚杀了三家,已经杀红眼了,祁连说哪家与太子有勾结,只他一句话,根本不经三法司审理,直接带人过去,就地处斩。
老夫人接话道:“所以只要那祁连肯放过咱侯府,咱们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江晓媛暗暗心惊,连杀三家,上百口人,这祁连造了多大的杀业!
“你是三房的夫人,到了这种时候,你必须站出来。”
江晓媛挑眉,“您想让我求他?”
老夫人干咳一声,“他有法子救你,便有法子救我们。”
江晓媛垂眸,这帮人真是被吓到了,也不想想,凭祁连一张嘴真能定上百口人生死,肯定是之前就查到证据了。而且真要拿人,也不会容他们这些功夫。
“躲着也没用,圣旨还是要接的。”
老夫人捂着头,“哎哟,我不大舒服。”
大夫人也忙咳嗽几声,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
薛氏赶紧往后躲,死也不能死在前头。
那谢子安更指不上,弯腰躲在角落里了。
江晓媛冷笑,“行,我在前,你们在后。”
上一世,她怎么没发现,这一家子都是窝囊废!
来到前院,但见府门打开,身穿玄甲的将士们列阵排开,各个手拿长矛,气势逼人。
祁连在前面,穿着玄色的锦袍,迎风而立,如一竿青竹,虽笔挺却有些单薄。
他脸色青白,赤目无神,像是强撑着一口气似的,然这般却不显得虚弱反而有种阴骘的狠。
他眸如寒星,淡淡扫了她一眼,继而垂眸把玩手里的圣旨,神色倦怠,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江晓媛深吸一口气,朝着他一步步走过去。
老夫人几人瑟瑟缩缩跟在她后面,那薛氏还绊了一跤,惹得旁边几个将士喷笑出声。
倒也不怪这些人吓成这样,主要是这些将士一个个杀气未退,长矛上,盔甲上甚至还沾着血。
隔着几步远,江晓媛又闻到祁连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香气,于是一股恶心上涌,当下停住了脚步。
祁连抬眸,正看到她神色中那一抹厌恶。
女人啊,她要是恨上你了,能恨你一辈子。要是厌恶你了,看一眼都恶心。
关键,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哟,这一大家子推着一个女人来接旨,什么意思啊?”他嘴角一撇,笑得极为嘲讽。
这几人本来就吓破了胆,闻言一个个嘴巴跟缝上了似的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江晓媛看向祁连,“臣妇乃靖安侯府三房夫人,这旨也接得。”
祁连轻嗤,“妇人妄自尊大!”
“祁大人,别耽误功夫了,还是赶紧宣旨吧。”
“呵,倒是本官耽误功夫了。”
江晓媛撩开裙角跪下,“臣妇携靖安侯府上下接旨。”
随着江晓媛跪下,其他人也跟着跪下了。
祁连冷哼一声,接着打开圣旨,宣读起来。
等到宣旨结束,江晓媛直起腰接旨。
祁连却不给她,而是交到了靖安侯府该顶大梁的谢子安手里。
“谢三爷,旨意可听清楚了?”他和气的问。
谢子安慌乱的点头,“听,听清楚了。”
“本官与侯府颇有交情,便好心的提点一句,皇上让各世家在城中设粥棚是为帮百姓渡过饥荒。各家自当尽力,但怕只怕有些人爱打小算盘,于是说了一句,每日怎么也得十余石粮食,用于施粥和馒头。”
“十余石……”
别说十石了,一石粮食,他们都得从牙缝里挤。再说何时能修通路,外面的粮食何时能进来,这谁说得准。
“祁大人……我侯府的粮仓被贼人烧了,你看……”
祁连拍了拍谢子安手里的圣旨,“明日谁家粥棚没有支起来,便是抗旨不遵。”
祁连那力道不大,谢子安却一下跪到地上。
江晓媛扫了一眼谢子安,那没出息的样儿,挂着三夫人的名儿,她都觉得丢人。
“谢三爷,这回清楚了吧?”祁连背着手问。
“清楚了。”
“那就这样吧,本官也不喝你侯府孝敬的茶了,公务缠身,一堆儿脑袋等着落地呢!”
说完,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灰,转身往外走。
等祁连领着京郊大营的人出门了,侯府一大家子皆瘫坐到了地上。
薛氏摸摸自己的脖子,刚要松口气,突然想到:“如若明天支不起粥棚,那咱们的脑袋……”
还得掉!
其他人也是又慌又无奈,上哪弄那么多粮食,这不强人所难。
他们一个个没有办法,便把目光投给了江晓媛。
江晓媛转头问谨烟,“细软收拾好了吗?”
谨烟点头,“好了。”
“那就搬回西院吧,谁若占了我的地儿,最好赶紧腾出来。”说着她丢下这些往西院去了。
“看把她嚣张的!”薛氏气的咬牙,虽是这么说,还是赶紧吩咐四姑娘赶紧腾地方。
西院景色依旧,只是门前那株海棠,也不知碍谁的眼了,削了顶上的冠子,没了之前直插云霄的气势。
她去了西南角的偏院后,四姑娘住了进来。而谢子安带着丽娘回府后,四姑娘搬到了偏院,丽娘住了进来。
原是主母住的地方,她一个妾室住的踏踏实实,尾巴都翘起来了。
尾巴一翘,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谨烟往偏院那边瞧了一眼,回来跟江晓媛说那四姑娘已经利利索索搬走了。
只是这主院,却还没个动静。
“里面的人都死光了?”谨烟喝了一声。
婢女江依出来,看到江晓媛,心虚的往屋里躲。
“江依,你眼瞎了不成,没看到夫人?”谨烟喊道。
江依原是慌的,不过看到谢子安和丽娘从院门口进来,便觉有了倚仗,腰立时挺直了,颠颠跑下台阶,略过江晓媛,径直到谢子安和丽娘跟前行礼。
“西院的下人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尊卑都不分了!”江晓媛睨向丽娘。
丽娘装作无辜的样子,“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家不懂。”
这时谨烟从屋里搬来一把椅子,江晓媛坐下。
她嘴角一挑,“不懂是吧,谨烟,教教她们规矩。”
谨烟挽起袖子,眼睛眯了眯,上前一巴掌用力打了江依一巴掌。
“你凭……”
江依吃惊之下,又挨了一巴掌。
“知道你错哪儿了吗?”谨烟问。
江依捂着脸,哭着看向丽娘,“夫人……”
话还没说完,啪啪又是两巴掌。
“你喊谁夫人呢?她一个妾室,配吗?”
丽娘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手扯着谢子安的袖子,直往他身后躲。谢子安看着丽娘娇弱可怜的样子,立时男子汉气势雄起。
“江晓媛,你不要太过分……”
“三爷!”江晓媛打断他的话,淡淡一笑,“您手里还拿着圣旨,可要仔细供奉好了。”
谢子安低头看着手里的圣旨,立时觉得千斤重,脖后颈还有些凉,什么男子汉气势,一下就瘪了。
江晓媛早就看透这谢子安了,他带的兵都死在了运粮的路上,唯独他还活着,至于怎么活下来的,他不敢提。活着回来却不回府,说什么不在乎功名利禄,只想守着丽娘一生一世,不过是怕朝廷追究,假情深义重真懦弱怕死!
“侯府是何等门户,最重规矩,江依对主子不敬,自然该打。”谢子安道。
“夫君。”丽娘抱住谢子安的胳膊,“江依是奴家的丫鬟,便是她不懂规矩,也该由奴家管教。”
“咳咳!”江晓媛咳嗽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