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出了演播厅，立刻发了一张我们的合照，还是高中毕业时候穿着校服照的。

他这一波操作，把冉冉升起的CP界新星给打蒙了。

【不是？什么情况啊这是？】

【陆恒有女朋友？？？】

【那我们漠雨怎么办？你以前综艺上说的都是假的？】

【渣男实锤，漠雨实惨。】

【楼上的，陈漠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她不是也知道陆恒有女朋友么？】

网友的讨论如火如荼，我沉寂已久的微信又一次被打听消息的人占满。

陈漠雨意有所指地发了一条茶里茶气的微博。

但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次她翻了个大车。

陈漠雨V：早就想解释啦，跟陆导只是好朋友，书瑶姐我们都认识，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笑死了都是误会，那你节目上弄那么一出给谁看？】

【陆恒女朋友逼宫了吧这是？】

【我没素质我先说，你这不就是知三当三？】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只是小范围，真正大爆的是后面营销号爆出了一段视频。

是我家门口那一段，我打了陈漠雨一耳光的监控录像。

这段视频我清楚地记得我没有看，除了我，也只有陆恒能拿到监控视频。

他疯了么？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视频登顶热搜那一刻，陆恒给我打来电话：

「书瑶，该澄清的我都澄清了，你回来好么？

「别闹了，听话好不好。」

我深吸一口气，真的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了。

「你还是觉得，我是因为陈漠雨离开你的么？」

陆恒哂笑：「不是陈漠雨，那就是宋之声？

「你移情别恋了？他比我厉害么？更让你满意么？」

「陆恒你闭嘴！」

「你只会找这些理由么？是你！让我们分开的原因都是你。」

我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收不住。

陆恒却仍停在自己想法里：「你说过会一直爱我的，你也要抛弃我么？」

「是你先放弃我的。

「陆恒，不仅仅是陈漠雨，你每一次都在试探我的底线，这真的是爱么？

「还是你只是想看我在感情里患得患失难过的样子呢？」

挂了电话，我一肚子气。

陆恒还是不明白，我们分开的原因根本不在于外人。

而在于他一次次踩着我底线越界的行为。

如果没有他的纵容，陈漠雨不会有底气找到我，让我拿钱走人。

陆恒从来没有忘记过任何事情，他只是想知道，这样做以后我会不会离开他。

现在他成功了，我会离开他。

12

我一直都知道，陆恒不是一个很好的恋人。

他敏感多疑，因为父母的原因，他怀疑每一个认真对他好的人。

他在我家的时候，就像一个随时准备离开的旅人，到我家第一年，他的东西都放在行李箱里。

一开始，我心疼他。

被抛弃过的人没有安全感，陆恒尤甚。

我总觉得，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他。

我那时候太年轻也太天真，不知道感情会被消耗殆尽，一腔热情也总有熄灭那一日。

我说我会永远爱陆恒，是认真想过永远的。

可永远，真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量词。

我们相爱，每一天都是永远；我们不相爱，永远就在下一秒结束。

陆恒总是如此，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他和别人「逢场作戏」，故意让我吃醋，再解释，哄我回来。

这样的戏码每一天都在上演。

读书的时候，我有无穷的战斗力，愿意跟他闹跟他吵，让他知道我在意他，我爱他。

但现在我累了，我不想再陪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

晚上，陆恒助理急匆匆给我打电话：

「书瑶姐，你看看陆哥吧。

「他喝酒喝到住院了，说什么都不肯接受治疗。

「你心疼心疼他吧！陆哥心里真的有你。」

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恒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得不到的糖果，就撒泼打滚。

「我不去了，你让他好好治疗。」

挂断电话，我阳台上抽了一根烟。

深夜，陆恒告诉我，他在楼下。

「书瑶，你也不爱我了么？」

我和陆恒之间似乎只剩下了沉默。

那夜陆恒在我楼下坐了一晚，我没有下楼。

助理来接他的时候，他给我发了消息：

【你真心狠。】

我向来如此。

……

我妈给我打电话。

「书瑶，你爸爸最近好一点了。

「你跟小恒有空回来看看吧，你俩也在一起挺多年了，这回回来就谈谈婚礼吧。

「趁着你爸最近身体还好，你俩办婚礼他也能高兴一点。」

我抿着唇，不知道如何跟我妈说。

我爸妈把陆恒当亲儿子看待，一直盼着我俩把婚礼办了。

我爸刚动了手术没多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和陆恒分手了这件事。

只能含糊地应下，答应她过几天就回去。

我想着，等我想好了就回去，当面跟他们解释。

总归，好好说了他们也是能接受的。

却没想到，这是我跟我爸最后一次说话。

13

我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我有一瞬间是蒙的。

怎么可能呢？

我爸怎么会突然进医院抢救呢？

怎么会呢，怎么突然就不好了呢？

出门，陆恒的车就在楼下。

见到我，他眼里带着几分心疼：

「上车吧，我跟你一起回去看叔叔。」

我没犹豫，拉开车门坐到后面。

我爸出事，陆恒总也是要回去的。

路上，我还在叮嘱陆恒，不要跟我爸说我俩的事情。

「他身体不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陆恒闷闷地应了一声：

「别担心了，吃点东西。」

我推开他递来的早餐：「没有胃口。」

……

赶回家的时候，只来得及见我爸最后一面。

我爸拉着我的手，我许久没回家，总觉得他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如今却发现他的手像枯枝一样。

我爸费力地跟我说了最后一句话：「书瑶啊，对自己好点。」

我憋了许久的眼泪轰然落下。

在我爸床前哭得不能自已。

我妈憋着泪，给我爸擦了擦脸：

「你爸以前就爱干净，走了也得干干净净。」

医院病房里从来不缺哭声，我们家这一角悲欢离合，每一日都在上演。

过往的病人家属面目模糊表情麻木，低声劝慰了两句节哀，然后一脸愁苦地担忧起自己的亲人。

父亲过世这几天，陆恒帮着我跟我妈办了丧事。

我爸是个很好的老师，他的葬礼，来了不少他曾经的学生。

竟然还有宋之声。

他难得表情沉静，过来烧了几张纸，拍了拍我的肩膀：

「别太难受了。」

我看着他麻木地点点头。

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记得我爸有这样一个学生，但此刻，我也不太想问。

14

送走了我爸，我跟陆恒默契地留下，在家里陪我妈。

这几天，我俩都没有再提分手或者和好的事情。

我对他的心态似乎也随着我爸的离世，发生了很多变化。

在此之前，尽管我努力让我们的十年结束得很体面，但我对陆恒未尝没有怨恨。

我怨他为什么会在名利场迷失自己，为什么做那些让我伤心的事情，为什么背弃我们之间的感情。

但现在，我已经不想问他要一句答案了。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没有答案，我们只能学会接受。

也许人跟人的缘分都是有固定时间的。

站在山脚下，稀薄的雾气带着水汽，空气一片青草香。

陆恒跟在我身后，不远不近。

我俩默契地没有出声，就这么一路沉默地走着。

这条路是当初我们去学校的路。

读书那会，我不会骑车，陆恒每天都骑车载着我上下学。

我对高中的记忆，除了做不完的数学题，就是少年清瘦的背影，载着我走过日出日落。

一段路很快就结束。

就如我跟陆恒。

我爸过世之前，也对陆恒说了话，希望他能好好照顾我。

到现在，我也没有跟我妈坦白。

「陆恒，你还记得么，这条路上，你说你会一直对我好。

「是你先失约了。」

我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我等你很久，但是你已经走太远了。」

「阿瑶。」

陆恒神情沮丧，他沉默很久，说：「对不起。」

15

跟陆恒在老家待了一个月，我们才离开。

我没有再回海城，而是开始带着我妈到处旅行。

我妈本来不想去，看了山山水水后，也逐渐爱上了到处走。

我和陆恒保持着适当的联系，像老朋友一样偶尔说说话。

我妈过了很久才问我：「你跟小恒是不是分开了？」

我低头不语。

我妈叹口气：「上回就看出来了，分了就分了吧，你跟着小恒也太累了。」

明明已经放下这段感情，我妈提了一句，我突然鼻酸。

「小恒是个可怜孩子，一开始你俩在一起的时候，妈也挺开心的。

「你从小就性格大方，带着小恒也能开心一点。」

「是妈不好，就想着小恒开心了，没想过你会不会难过。」

在山城脚下，我抱着我妈放声大哭。

过往的路人诧异地看着我俩。

而我哭得声嘶力竭，好像要把所有委屈都一起哭出来。

逛了一圈以后，我把我妈送回老家，回海城收拾东西。

海城很好，但我不打算继续待在这里了。

再见陆恒的时候，他受了很多，脸颊都凹陷下去，站在树下的时候看着单薄伶仃。

我把他当年送我的电影母带还给他，还附赠了一张过期电影票。

电影票是陆恒第一部电影上映时候买的，他本来说陪我一起看，后来因为太忙了始终没抽出时间。

许多事情，其实早有预兆。

「我要回家了，陆恒，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陆恒拿着电影票，微微笑。

他难得很平和。

「好，替我跟阿姨问好。

「阿瑶，能跟我喝杯酒么？」

陆恒眼神真诚：「就当是好好道别。」

陆恒拎着酒上楼，我喝了两杯就觉得头晕眼花，失去意识之前，我感觉到陆恒炽热的视线，像是熊熊烈火落在我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