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翠花叹了口气,这碗儿啥都好。要不是自己的小四因她而死,她也该被娇养着。
可惜造化弄人,那么鲜活的儿子,她都快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他叫娘时,那依赖快乐的声音。
这死娃子也是,也不知道托个梦给她。难道不知道她爹娘挂念着他吗?
虽是骂了句死娃子,可胡翠话这心里苦得要死。
娘的小四啊!你咋这么狠心呢?
王大芹在一旁安抚着女儿的情绪,就见婆婆失神的模样。
她撇了撇嘴,不用说也知道,能让她婆婆这样的,就只有那个死了的老四。
要她说死了好,没死的时候婆婆有啥好的全紧着他,她们家的娃全得靠边。
还有那宋建成,活着是个睁眼瞎。
旁人都知道宋碗儿克亲,是个祸害,都恨不得离远一些,就他一个人当宝贝。有啥好的,都往宋碗儿跟前送。
害得她的三个儿女,只敢羡慕不敢怒。每次看她们渴望的眼神,她的心痛啊!
好在,宋建成死了,宋碗儿终于从天上坠下来了。
要说她婆婆也真是的,人蔡琴那亲生母亲都把孩子扔掉了,她非得费尽力气找回来。
找回来她还以为能咋的,不也给大家当牛做马吗?
也不知道她婆婆做给谁看?还浪费了家里那么些粮食。
王大芹全然忘记,宋沅挣得比她只多不少。
胡翠花的情绪一下低迷,生生影响了大家伙儿。
才吃过饭,宋家人正准备睡下,忽然门前响起嘈杂,匆忙的脚步声。似有很多人从门前领过。
宋老三忧心不已,支使宋建民出去看看是啥情况。
宋建民打开门,抓住了往前跑的人,“大哥,这是咋了?”
胡大平上气不接下气,“罗小军那个孬种,快把来睇她们母女打死了。”
要不是小竹机灵,蹭乱逃跑去找大队长,他们还蒙在鼓里呢!
胡来睇和胡大平是本家,虽不是亲的,但总归姓一个字,见不得好好一个人被糟蹋没了。
“建民,我不和你说了,我得去看看。”
打架,这可是大事。
宋建民赶忙回去告诉他爹,直接被宋老三派遣着和哥哥去看下情况。
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的,可别闹出人命。
去看看,能劝就劝,帮得上啥忙就帮。
宋建国和宋建民匆匆去了,只有宋建军站在原地不动。
宋老三瞪他,他直接撇开眼走了。
要他说,爹就是瞎操心。
别人家是死是活,关你啥事?
浪费那么些个睡觉时间,谁赔你?
要真死了就死了呗!大不了送上几毛钱吃席,正好还能沾沾油腥味儿。
宋老三锤着自己的胸口,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这大儿子,咋就不随他们两口子呢?
现在你不帮忙,以后需要帮忙的时候看你咋整?
他还以为自己是害他,这叫换工,换工懂不懂?
别人有帮助的时候他置之不理,难道是想等他们百年之后,兄弟三人一人抬头,一人抬脚,一人在旁喊加把劲儿,然后把他们送上山吗?
照目前这情况,怕是老大连加把劲儿都懒得喊,这日子还有啥盼头啊?
而另一旁的罗家,屋里屋外站了不少人。
罗小军看着不觉羞耻,反而更加兴奋地捏着拳头往胡来睇身上招呼。
一旁的罗母拉着大队长的手,直言自己家没事,就是寻常的教训教训媳妇。
“教训教训,你家教训能把人教训得鼻青脸肿?”
要说罗家的事,还得从一口酒说起。
乡下的汉子,鲜少有不爱酒的。
喝了酒打架这事,那是频繁得很。
只是,罗小军这次做得过了些。
今儿个晚上,罗小军在晚饭桌上喝了二两包谷酒,下了桌子人就有些醉意。
正好此时罗菊从跟前走过,他便吩咐小女儿去厨房给他倒洗脚水。
罗菊也知道父亲不待见自己,乖顺地按照吩咐去做。
就在罗菊把水抬来,罗小军把脚放进去后,立马缩回给了蹲在自己身前的女孩一脚,顿时就把她踢飞了好远。
“你她娘的,倒个热水也不知道试试,你是要烫死谁?”
罗菊本就疼痛,加上罗小军的大声斥骂,直接吓得哭了。
胡来睇听见动静出来,便见小女儿坐在地上哭,上前去查看,女儿肚子上青了一片。
她理了理女儿的衣衫,盖住了受伤的地方,上前和罗小军理论。
罗小军见她人高马大,只能认怂躲进屋里。
胡来睇见状也懒得理睬,只能先抱着女儿回屋,用之前剩下的红花油给女儿抹着。
罗小军回屋,独自坐在床边,想着自己被一个女人吓到,越想越不甘心。
这胡来睇,生不出儿子也就算了,还敢唬他。
谁家娶媳妇儿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偏她胡来睇说不生就不生了,还掏心掏肺对着这么几个赔钱货。
他是说不得,打不过。这老罗家的香火,怕是就要断在他手上了。
越想越不忿,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胆子比平日大了不少。
他急切地在屋内走了走,想找个法子为自己出气。
这不想了半天想了个绝佳主意,到柴房拿了根刚剁的柴火就去了几个女儿住的房间。
趁着胡来睇没注意,他直接一棍打在了胡来睇的肩头,打得胡来睇往前倾了不少。
大女儿罗梅见状,直接吓得放声大叫,整个人六神无主。
那柴火是她劈的,那是生柴,这一棍下去,她娘怕是不好了。
罗小军听到她的声音,往胡来睇身上补了一棍,就提着木柴向她走来。
霎时间,屋内只听到母女几人的喊叫声和痛斥声。
罗竹因着上茅厕才幸免,见父亲发了疯的样子,撒腿就往大队长家跑。
“大队长,我爹要把我娘和我姐姐妹妹打死了,您帮忙做做主啊!”
半大的姑娘,泪珠爬满脸颊,声音颤抖着向宋二明求助,眼睛里惊惧不定,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宋二明不忍心,挨家挨户叫了几个汉子,就和罗竹去了罗家。
“大队长,这是家事,您就不要管了吧!”
罗母声音有些冷,这些人吃饱了撑的,一个个往她家赶,不就想看热闹吗?
要她说,就该教训教训胡来睇。平时不把他们娘两儿的话放在心上,正好这次让她长长记性。
“家事?这要是死了人,我看你们怎么交待!”
说着示意身后的胡大平几人去拉架,结果罗小军像个泥鳅一样,抓都抓不着。
大队长看得心急,没有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
“罗小军,你赶紧停下,再不停下我就报警,,到时候公安来了,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兴奋的罗小军听到公安,这才吓得停下了动作。
连滚带爬到宋二明面前,颤颤巍巍道:“大队长,我就教训教训妻女,不犯法吧!”
宋二明轻轻甩开他的身子,碎步移开了些距离,对罗小军的鄙夷更甚。
就这么个胆小的孬种,只敢窝里横。
特别是借着喝了两口猫尿,就这样把妻女打得伤痕斑斑。
一旁围观的女人们见他停手赶紧去拉屋内的母女三人,个个都颤抖着不叫人靠近。
宋建民看人伤的不轻,赶紧跑去接林大海。
这个时候的天已经黑了,虽是有月光照着,这行路还是磕磕绊绊。
才走过自家门前,他便遇着气喘吁吁赶来的林大海。此时他肩上还跨着个药箱,正吃力地往罗家方向赶。
“建民,伤得怎么样?”
林大海见行色匆匆的宋建民,停下步子问道,右手抬起衣袖擦擦额头的汗,他是被大队长派人支会过来的。
因着还要整理药物,所以比他们晚了许多。
“远远看着,不太好!”宋建民接过林大海的药箱,为他减负。
这林大夫大把年纪了还被折腾,也真是不容易。
林大海叹了口气,这乡下男人,不顺心了就打妻儿,他半夜都出诊了许多次。
他光看着,都为那些女人憋屈得慌,一个个的鼻青脸肿的,简直是造孽啊!
可是没有办法,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没了娘家的仪仗,她们只能忍气吞声,默默承受着每一次醉酒后的殴打。
“咱赶紧去看看吧”
林大海声音有些颤抖,是为那些不幸的女人。
“成,您自个儿小心着点!”
宋建民搀扶着林大海,两人火急火燎地,踩着月色往罗家赶。
“你还没犯法,这都要出人命了,你还觉得我是吓唬你。”
见宋二明颤抖过后吊儿郎当的样子,宋二明气得要死。
这大队好不容易放平浪静了段时间,这又给他整事。
这要是传出去,下次他去公社开会,又要被人拿出来调侃了。
“那谁家不打妻儿?你问问!”
罗小军理直气壮反问宋二明,随后走到一个男人跟前,抓起他的衣服就问:“大山,你打过你妻儿没有?”
嘴里吐出来的酒气夹杂着久未刷牙的臭气直冲叫大山的人的鼻尖,人嫌弃得赶紧躲开。
这一躲,罗小军还兴奋上了。
“哈哈,你躲啥呢?心虚了吧!就上次,我还在地里遇见你们两口子干架了呢!”
许大山没理会他,甩开他又要凑上来的胳膊。
他是和婆娘干过架,那是一言不合打的,虽谁也没饶过谁,但手上都有分寸。
可不像罗小军,一个人把妻女往死里揍。
“你给我站好咯!说事呢!你这成什么样子了?”宋二明道。
罗小军眼睛斜看着宋二明,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指手挖脚对着宋二明。
宋二明看着他的样子来气,直接抬起他刚刚洗脚的水泼了他一脸。
“现在清醒了吧?”
放置许久的水已经冰了,加上夜晚的寒冷,罗小军的酒意下了大半。
他擦了擦头发上滴落的水,而后看向宋二明,小心说着自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