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到程处嗣放下书本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
他揉着眉心,颇感头痛的将手中的书册压下,心中生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来。
“造孽啊。”
大唐是大唐不错,但他身处的盛唐却与自己理解中的鼎盛王朝截然不同,历史的拐点似乎在行进过程中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程处嗣的认知当中,贞观七年,天下大定,盛世降临。
逐渐淡化了弑兄囚父影响的李二陛下磨刀霍霍,已经初步奠定了**万国来朝的盛世,开元盛世,中央之国,让无数番邦低下头颅,俯首称臣。
而眼下的贞观七年,却截然不同。
唐朝虽然初定,但却处处硝烟,本来该在贞观二年签订的渭水之盟来的比之前要更晚,而这一世的突厥势力更加强横。
而大唐境内处处硝烟,偏偏天灾人祸齐至,折磨着本该走向盛世的皇朝。
大雪,蝗灾,兵祸......
数不胜数。
而之所以选定他程处嗣作为长乐公主的驸马,主要是来自于突厥的威胁。
本该在贞观二年走向衰弱的突厥抢在了李二稳定朝局之前完成了一统,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强大的突厥骑兵。
三日前,突厥可汗派遣人手入长安,明面上说的是庆贺唐人的中秋佳节,而暗地里却在宫宴上提出了求娶公主的提议。
而对象,正是李二捧在手心里的长乐公主。
李二虽然不满,但唐人式微,不得不另辟蹊径把长乐公主留在长安,只能在群臣的子侄辈里选择驸马来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本来呢,就算是指婚,也轮不到程处嗣这样的纨绔子弟的。
但偏偏,突厥可汗意外的坚持,甚至提出了三个比试的条件,扬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驸马的人选,无疑是被放在了风口浪尖上。
谁都知道,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谁坐在了驸马的位置上,怕是随时都要面对突厥人的威胁,就算暗中下杀手也有可能。
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滚刀肉,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家留在长安中整日胡天胡地的二儿子给强行推到了台面上当靶子。
“这不坑儿子吗。”
程处嗣欲哭无泪。
一想到自己竟然成了自家亲爹丢出来的挡箭牌,程处嗣就有种被放弃了的小号儿既视感。不过程处嗣也知道,这怕是最好的结果。
旁人,身份不够,配不上长乐公主的身份。
而身份够的,则都是各家培养的精英,舍不得。
而自己这个卢国公的二儿子,平日里胡作非为,昨日那宫人说的文不成武不就说实话还是程处嗣高攀了。
这厮原来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斗鸡,遛鸟,强抢民女可以。
要说出彩的地儿怕是也就一张脸皮能叫人看的上眼了。
得自救才行。
“牌九!”
程处嗣喊了一声。
“世子......”
一个声音在程处嗣背后响起,吓了他一个激灵。
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随即道。“不都说了吗,以后不要这么神出鬼没,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另外,帮我打听一下,突厥使臣到底是出了什么难题。”
“是。”
牌九说着,就要退出去。
这是昨夜中程处嗣随手指着的暗卫,也是老程家给予程处嗣这个老二的保命牌。程处嗣清楚的很,别看牌九比他还小上两岁,但其实是个地道的狠人。
“等等。”
就在牌九要出门的时候,程处嗣再次叫住了牌九。
“这事儿你安排人去打听,等会你随我进宫一趟,我要亲自面见陛下。”
“世子不可。”
“公爷交代过,世子在大婚前定要禁足在公主府中,不可外出半步。”牌九硬邦邦的怼了一句。
程处嗣摇摇头。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进宫不是最佳的选择,被老滚刀肉亲自架上了火邢架烤的自己个儿几乎眼下就是突厥人的活靶子。
程处嗣如何不知道,出宫是冒险的行为,但就像他说的总得自救才行。
李二亲自下旨赐婚,这没得更改,就算是程处嗣把脑袋瓜子给磕破了,怕是也改变不了李二和长孙的心意。
但想要完成自救,那就必须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轻易放弃。
不过牌九说的对,冒然出府,的确有一定的危险性。
程处嗣不觉得那群突厥使臣们会放弃宰了自己的机会,但其实没差,想了想,程处嗣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进宫。”
“你回府一趟,去请我爹来一趟,就说,一个月后是儿子大喜,他亲儿子请他喝酒吃菜,他要不来,我就去上吊。”
“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去抓一些蚂蚱回来。”
蚂蚱?
闻声,牌九诧异的看了程处嗣一眼,他总觉得这两日自家世子有点怪。要是按照之前的脾性,保不齐就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不济也得强闯出府了。
但眼下,世子竟然没闹?
这让他颇为惊异。
但主子的事情,做奴才的素来不会多问,他没多想,就领命而去。
等到牌九出门,程处嗣伏在案前奋笔疾书,一个时辰后他走出书房。
不得不说,历史上的李二和长孙皇后对于长乐这个嫡出的公主无比喜爱,甚至在历史上留下了越制分封被魏征劝谏而从心的佳话。
在这一世也同样如此。
公主府占地极大,极尽繁华,虽说有着上辈子的阅历,程处嗣不至于对古人的建造风格有什么惊奇的地方。
但公主府中处处雕栏玉砌,亭台楼阁,曲水流觞,也是让他大吃一惊。
走进后厨,
程处嗣赶走了公主府中的厨娘,径直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驸马地位虽然不及公主,但在公主府中也算得上说一不二,倒是无人来打搅。程处嗣撸着袖子,找出一些盆盆罐罐,然后又叫侍卫们搬来了几坛酒水。
尝了一口,滋味寡淡。
“还好,唐代的酒水普遍以寡淡为主,这等酒水,放在后世里比十来度的白酒都比不上,不过现在爷爷总得叫你们这群老棒子开开眼。”
酿酒,程处嗣一知半解,后世中刷短视频的时候偶尔倒是刷到过。
但若说蒸馏提纯,那是连高中生都能搞明白的事情,自然难不倒他。
折腾了一下午,程处嗣终于心中落定,然后将目光落在了牌九带回来的蚂蚱身上,满满一袋子弄的角落里到处都是绿色的粘液。
程处嗣咧了咧嘴。
古人视蚂蚱为天降灾祸,口口声声称其为蝗老爷。
但其实对于蚂蚱,程处嗣却知道,这种东西晒干后,不但是本草纲目中能够明目的良药,甚至还是热锅下地道的美食。
程处嗣不是一把做饭的好手。
但简单的面衣油炸还难不倒他,等到油锅大开,程处嗣将包裹着面衣的蚂蚱丢进油锅里,霎时间,扑鼻的香气窜进鼻腔。
吃了一口,咯嘣催,鸡肉味。
就在这时候。
“老二,你叫老子来啥事儿?”
“但凡事先说好,退婚一事休要再提,陛下赐婚旨意不容更改。只要你一天还是俺们老程家的种,这个驸马你就当定了。”
门外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公主府都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