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皇帝如今已年近五十,朝内党派林立,齐王党和雍王党为皇位明里暗里地争斗了许久,而朝中官员私下里也暗暗地站队。
我父亲为官清正,刚直不阿,只知道效忠于当朝帝王,无论是齐王或是雍王都曾私下里拉拢过他,皆不为所动。
前世,顾泽生先是随了齐王的派系,而我沈家就是他献给齐王的一份贺礼。
然而,无论是齐王还是雍王,两人都不过是龙爪之下的消遣玩意儿。
当今皇帝是个痴情之人,他放任的一切都是在为另一人铺路,那人是他与心爱人之子——侯府世子谢宴祈。
为官者,立身于朝廷,看的不仅是忠君之心和为民之能,随大势趋潮流,亦是保全自身和家族的万全之策。
我虽不知父亲要如何以一己之力在两党之间推移和平衡,但我深知父亲的脾性,是刚直凌冽的文人气血,为了这脾性他少不得被两党暗下毒手。
我记得前世,驻守边关多年、战功显赫的小将军谢丛就是腊月二十二回的京城,而圣上竟然破天荒地让我爹这个朝中重臣前去城外十里长亭亲迎。
当时众人皆以为圣上是看重小将军平邦定国的大才,但如今细细地想来,何尝不是拳拳爱意的蛛丝马迹。
纵观朝堂,也就只有我父亲这个第三方势力亲迎才能让圣上放心。
而就在当日,齐王又故技重施,派人手搅和,而后栽赃给雍王,再从中施以援手,好收服沈家。
当日齐王在行军马匹上动了手脚,刺客偷袭时,据说谢宴祈为了救我爹,被刺中了小腿,虽并无大碍,但恐怕齐王都没料到,圣上会因此大发雷霆,一路彻查。
而我爹则因办事不力被重罚,因此伤及心肺,那一整个年,沈府都浸在了药罐中,却治不好我爹的身体,此后我娘亲日日垂泪。
还有两日,我还有机会好好地将这件事捋一捋,好避开这次祸事。
「娘,爹爹呢?他今日可有上朝,我想见爹爹。」
「倒是不上朝,只是圣上月前就吩咐你爹爹亲迎谢小将军,圣上颇为重视,你爹爹也不放心,今日又去巡查那些人员和马匹了,估计得晚些时候才回。」
娘亲又端来苦药,喂了一口,又说:「等你爹爹回来了,娘就让他过来看看你,他今日早些时候来时,见你还在睡,在你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走。」
到了晚间,我爹书房里炭火也暖和,等了半晌,他才风尘仆仆地从外头回来,挂了外头的大氅。
一看见我笑开了眼,而后斥责:「这大冷天的,你不在房内待着,到这做甚?病未好全再着凉可又要受苦了。」
我不过生个小病,一家人恨不得连路都替我走,若是让爹爹知道,上一世他的女儿,生了病都没郎中来看,他该多心疼。
边军回京过年,只能从十里长亭经由官道入城,别无他路,因此临时换道这一法行不通。
大军回京路上,距离十里长亭最近的一处驿站在城外的郭平村处,齐王正是买通了驿站伙计,才在马匹身上动了手脚。
竟然换路不通,那便换人。
我将白日里的说辞整理了一番,以梦境为由,虚虚假假地说了出来,我爹果然半信半疑。
「爹爹,小心驶得万年船,圣上如此重视谢小将军回京之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怪罪下来,沈家也担待不住。」
「况且,我听说谢小将军为人豪爽,深明大义,您将利害关系铺陈与他听,想必他也能明白其中缘由。」
「倘若,谢小将军觉得此事是无稽之谈,您就言明是爹您年纪大了,容易生忧。总之我们也在后面布好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总之万万保证爹爹和谢小将军安全为先。」
说完一长段话,我连连地咳嗽了几声,眼泪都呛了出来。
「快喝口水缓缓,」我爹连忙倒了杯水,「就算不是你梦中缘由,爹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谢小将军年仅十七,就能深入敌营直取敌人首级,仅用两年时间就平定了西北朔沙、乌邙、高契三地之乱。我竟然没想到他们竟敢在此事上做文章,这些话你在这里说过就忘掉,之后的事交给爹爹来处理。」
前世,我与谢小将军仅见过两次,一次是我爹受罚后,他带着腿伤来看望,远远地看了他的背影。
再见宫宴,我作为顾家官眷出席,在金鳞池边见一人望了我许久,旁人说那是谢小将军。遥遥地望去,我只看得见他一身玄衣,高束的发尾意气风发。
但我却在后来的几年中,听过他的许多传闻,传闻他将帅之才,战无不胜。
传闻他面如皎月,俊美无双,京城之中男女皆对他趋之若狂。
也有传闻他浑身煞气,终日怨鬼缠身。
更有传闻他近而立之年,却未曾娶妻,乃是因他喜好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