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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发表时间: 2024-11-01 17:49:47

长安万年县狱。

酉时饭前,什邡依照每天的惯例,在气窗口下站定,先打一套五禽戏,然后靠坐在气窗下堆叠的茅草垛上,等待狱卒过来放饭。

万年县狱一共有三十二个狱卒和一个牢头,三十二人分成十一组,每日轮流放饭。今日应该轮到王林和陈生,但酉时已过,两人还没过来,甲字牢房的犯人开始叫嚷抗议,有的甚至抄起破口的碗碟朝廊间打砸。

叫嚣抗议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廊间尽头的玄铁门缓缓打开,陈生和王林拎着饭桶姗姗来迟。

王林生得高大健壮,但右脚微微有些跛,走路时左脚吃力,鞋子磨损很快,所以什邡经常见他穿一双新旧不一的硬底靴。陈生偏瘦,喜欢涂脂抹粉,打太宗时,长安便盛行男子涂脂抹粉,陈生尤甚。

王林走到甲字牢房门前,垂眸看了眼地上满是豁口的饭碗,抽出腰间挂着的牛筋鞭朝牢门猛挥,问是谁砸了饭碗。

牢房里的人噤若寒蝉,陈生拿出钥匙打开牢门,王林拎起一只饭桶走进牢房,聚集在门口的犯人瞬时向后散去。王林阴鸷的目光落在马三的脸上,问他:“马三,饭碗是你砸的?”

马三没说话,旁的人也不敢说,甲字牢房里没人会惹马三。

王林拿木勺敲了几下饭桶,突然一脚将饭桶踹翻,半生不熟的粳米散了一地:“既然不想当人,那就都别用碗了,趴着吃吧!”

从甲字号牢房出来,王林朝陈生看了一眼,陈生锁上牢门,拎着另一只饭桶走到什邡的牢门前:“什邡,吃饭了。”

什邡慢悠悠从草垛上站起来,拿起破了个豁口的瓷碗走到门边。她把瓷碗放在放饭口下,陈生盛了一勺粳米进去,又淋了一勺泔水。

从睿宗时起,万年县狱就连年缺少经费,伙食用度逐年缩减,稻米换成粳米,素菜换成县衙厨房剩下的泔水。而与之相反的,随着周武时大兴邢狱,万年县狱每年关押的犯人逐年增加,狱舍已经严重不足,所以才有这种男女混监的情况。

什邡取走瓷碗,同房的女人连忙将自己的碗放过去。陈生照例一勺粳米一勺泔水。女人小心翼翼将碗捧到一边,背对着牢门开始吃。乙字牢房跟其它牢房不一样,只住了两个女人,一个是什邡,一个是正背对着门吃饭的女人——张兰氏。张兰氏没入狱前是个绣娘,丈夫是个当铺伙计。

一日当铺丢了东西,掌柜报了官,查案的衙役在她丈夫平时休憩的小房间里找到了半只没来得及融掉的簪子。丈夫为了不被官府抓去,将张兰氏卖给了掌柜,后来张兰氏趁着掌柜喝醉逃回家中,没想会发现丈夫正与隔壁寡妇偷情。张兰氏一气之下抄起门边立着的锄头打死了丈夫和寡妇。

什邡问她可曾后悔为了个禽兽不如的男人丢掉自己性命,张兰氏说不后悔,只是恨自己当年一意孤行嫁给他,或许按照父母的安排嫁给青梅竹马的樵夫便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那个樵夫什邡见过,是个身材岣嵝,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他买通了县狱的衙役,偷偷来看张兰氏,可惜张兰氏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一直背牢门站着。

什邡问她为什么不见樵夫,她说樵夫年前已经娶了妻子,是个憨厚的姑娘。

此后什邡再没见过樵夫,张兰氏也从不提及。

戌时初,什邡吃完晚饭,用从狱卒那儿讨来的水将碗涮了涮,收到木板床下。到了戌时正,来换岗的狱卒带来了个惊天的消息。

睿宗皇帝驾崩,新帝即将登基,大理寺和刑部都收到了圣旨,不日即将大赦天下。

这一消息无异于投入油锅的沸水,顷刻间,县狱里的囚徒们便炸了,欢呼声震耳欲聋,隔着一坊之墙的平安坊亦能听得真真切切。

什邡怔怔地坐在木板床上,耳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对面长满青苔的墙面上刻着工工整整三十个正字,一共一百五十笔,一百五十天,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出去。

“什邡,你开心么?”

什邡的耳边传来女人低沉的声音,她回过神,伸手揉了一把眼眶,竟是湿漉漉一片。她点了点头,说:“能活着,总比不明不白死了的好。”

张兰氏不知她话中含义,只苦笑着说:“活着自然是好的,只是……”她略微顿了下,翻过身体背对着什邡,问她如果出去了,要去哪里?

什邡看着她裹在宽大囚服里的孱弱背影,想了想说:“我大概会去益州。”如果老天爷真的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定然要查清父亲和姐夫的死因,看一看到底是哪只阴沟里的老鼠在背地里兴风作浪。

“益州有多远?比长安县到万年县如何?”张兰氏的声音很低,几乎快要淹没在其他犯人的议论声中。什邡只听清了前半部分,说,“大概有一千里,父亲曾去益州谈过生意,走水路需三个月,陆路可能更快,要两个月。”她回忆说。

张兰氏说她这辈子没离开过万年县,如果真的能得赦令出去,她想去长安县看一看。

什邡说马上就要九九重阳,届时的长安县必然热闹无比,荐她一定要去清平坊喝胡人那边过来的葡萄酒,看一看平康坊的舞姬。

张兰氏含糊应了一声,然后渐渐弱了声息。

什邡却没有任何睡意,不知为何,近日梦中总会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水汽朦胧的回廊间到处都是垂挂的红绸,她急急奔走在似乎看不见尽头的廊下,头上的步摇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鬓发,像是廊外急促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