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煜像是回光返照，他握着江玖柠的手，颤抖着嘴唇不断说着。

“将军，主子发现我了，他知道我在帮你，所以前几天找到了我，挑断了我的脚筋和手筋，废了我的武功。”

“他要用最屈辱的方式羞辱我，让我死在宫里，我们的计划彻底暴露了，将军，您逃吧，无论去哪，活着。顾煜，就此，别过……”

顾煜吃力地说着，交待后事一般，将脸憋得更加青紫，才把所有的话都说完。

直到最后一个字节落下，他才用一双充满期望的眼睛看着江玖柠。

随后，断了气。

竟然是，死不瞑目。

“娘娘，他，他死了！”翠心捂着嘴，惊恐的惊呼出声。

江玖柠的心一空，她张着嘴，却像是失声了一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抬起头，望着高高的宫墙，嘴角竟然露出一抹绝望的笑。

逃？

她还能逃到哪去？

这天下是李铉颐的天下，他若是想要，掘地三尺也能将她找出来。

天地之大，早已经没有江玖柠的容身之所了。

而如今，既然事情早已经败露，她也不必再掩饰了。

江玖柠想着，含着泪，将死不瞑目的顾煜扶了起来。

“顾煜，走，我找个好地方，将你安葬了。”

冰天雪地里，江玖柠一步一步艰难的行动着。

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几乎像是要流干了江玖柠的泪腺。

“瑭瑭！”

呼唤声从远处传来。

李铉颐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朝江玖柠飞奔而来。

江玖柠恍惚间，体力不支地倒地了。

李铉颐飞奔而来时，江玖柠竟然仿佛看见了五年前，那个还不是皇帝的小少年。

那时候，他是李铉颐，他是江玖柠一个人的阿征。

他会为江玖柠四处搜刮可爱有趣的小玩意。

会把所有的珍品送来江玖柠的面前，只为博得她一笑。

他讨好江玖柠身边的所有人，只为让她们能在她面前多多替他美言。

他说想娶她，在爹爹娘亲的面前郑重发誓，会以太子的千金之躯，甘愿下跪。

与江玖柠面对面时会脸红。

会说。

“瑭瑭，我心悦你，我想娶你，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做你江玖柠的夫婿，别的，我都不要。”

而今，终究是兰因絮果。

他在权利的中心逐渐迷失了自己，让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江玖柠的小少年，彻底走丢了。

他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江玖柠晕乎乎的躺在雪地里，突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那抹明黄终于跑到了江玖柠的面前。

他的手在抖，但还是抱住了她，紧紧地，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肉里面。

“瑭瑭，你怎么了！醒一醒，我给你去叫太医！来人啊！来人！”李铉颐红着眼大吼着。

江玖柠却晕乎乎。

“阿征……是你吗？”江玖柠轻声问。

“是我！瑭瑭，我是你的阿征……”他将江玖柠的手贴在他的脸上，颤抖着说。

江玖柠静静地望着他，忽然摇了摇头。

“你不是他。”

江玖柠推开了那张脸，望向远方。

“阿征从来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他只爱红衣，还说我穿红衣服好看，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做他的新娘子了一样。”

“但这位公子，你见到我的阿征了吗？你和他长得好像啊，如果你见到了他，你一定会认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胸膛里的空气愈发稀薄。

江玖柠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了，但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

“公子，我的阿征死了。”

江玖柠笑了笑，望着眼前这个和阿征长得好像好像的男人，轻轻道。

“我要去找他了。”

“你如果能见到我的爹爹和娘亲，还有兄长他他们的话，告诉他们，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余家军。”

“若有下辈子，愿愿他们，平安喜乐，便，再也不要做我的家人了。”

“那我呢？”李铉颐的一滴眼泪砸在江玖柠的脸上。

仿佛千斤重。

江玖柠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看。

江玖柠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但是现在，我好像要死了，死在你怀里，是不是不吉利？”

“所以下辈子，还是不要见面了。”

江玖柠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世界陷入了沉静。

远方，似乎能看见一个牵着马走过来的红衣身影。

那好像是她的阿征。

是她独一无二的李铉颐。

她想：阿征，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