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厕纸一晃神变成奏折的时候,我以为我是最近处理政事太拼累着了,直到李公公捏着他标志性的公鸭嗓进来问我传不传午膳的时候,我才知道老天爷对我做了什么好事。
我,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首辅,居然跟这世上唯一比我厉害的人物——皇帝陛下互换了身体。
在我出恭的时候。
想到我昨天从东街的烤鸭吃到了西街的臭豆腐以及那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我尖叫着冲出了皇宫。
主要吧,臭就算了,我还瞒了他个大秘密,我这个当朝第一首辅,其实是女扮男装的。
一路赶回家的时候,萧承源连地方都没换,端坐在我花花绿绿的恭房里等着我。
空气里飘着的,是一股熏香都遮不住的酸爽味道。
萧承源脸上的表情很深沉,一如他每天上朝听朝臣胡说八道的样子。
而我是那群胡说八道的大臣的头子,我太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了,不是被臭到了,就是他想灭了我。
代入他的身份,我觉得大概率是后者。
毕竟他是个合格的少年帝王,我勉强算得上他少数信任的人。
纵观古今,被信任的人摆了这么大一道,做皇帝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不杀白不杀。
我正准备哆哆嗦嗦地跪下,就看见我的第三房姨娘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她竟然胆大包天地一把捉住萧承源的手撒娇道:「大人,大姐打发我来问问,您今天打算去谁房里啊?」
说着,还朝顶着我脸的萧承源抛了个「**得好吧」的媚眼。
我绝望地抚了抚额,是了,是我吩咐那四朵金花的,只要家里来了客人,就要想方设法让别人知道我雄风很振。
萧承源顶着我清风明月的脸对我笑得三分戏谑七分凉薄:「哦?去房里干嘛,磨豆腐吗?」
那表情,明晃晃地在嘲笑我没有作案工具,是个假男人。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习惯性腿软给大佬他跪下啊。
只是跪到一半,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呵斥:「首辅大人,您怎么能见陛下却不行礼呢?」
我跟他的面色同时黑了。
大意了,如今他是假凤虚凰的林首辅,而我才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尊。
受礼肯定是打死不能受的,把他留在林府祸害四朵金花也是不能够的,于是我顺势一把拉过他的胳膊,以有要务商议为名把他宣进了宫。
2
进了御书房,李公公刚带着一众人退下,我吧唧一声就跪下了,认怂这方面,我从来不含糊。
萧承源却不干了,指着我跪地的膝盖冷笑着问:「你知道这双腿跪过的人都怎么样了吗?」
那能不知道吗?先皇让他送去见祖宗了,毒药还是我找的,废后和废太子如今还一起圈在府里,听看守的人说已经疯得开始捡虱子吃了。
奶奶的,皇帝的身子臣子的芯,我真是跪不跪都保不住脑袋,反正也保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陛下,您别忘了,从您五岁往废后饭里拌泻药,十岁给先帝宠妃下**让她的鸳鸯肚兜挂在了大皇子腰上,到十五岁结党还栽赃给废太子,这些事我可都知道,就不能换臣一颗脑袋吗?」
虽然是在威胁他,我却越数越心酸,明明是自己从冷宫捡回来一路陪着长大的小孩,怎么就跟我生分成这样了?
可惜帝王就是帝王,往日情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就连威胁也比你更直戳要害。
「是吗?朕早就听闻林相艳福不浅,府里一妻三妾不仅各个如花似玉,难得的是还不争风吃醋,林相舍得她们变成菜市口鲜血淋漓的脑袋?」
林府百年簪缨世家,传到这代只剩了我这么根独苗苗,不然我也不用装男人这么多年。
四朵金花可以说是我仅存的家人,拿她们威胁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忍不住喝了一句:「萧承源,你别欺人太甚!」
他摩挲着腰间挂的玉佩,那是他登基时赐我的,然后突然抬头问我:「林知节,你有多久没叫过我的名字了?」
多久呢?大概是他继位后的第二年吧,我随时可以进宫的腰牌被收回,他传我问政时也不再笑,只会公事公办地叫我林爱卿。
那年我刚刚娶了老大,老大提醒我,功高震主,君臣有别,我才恍然,我们不再是战友和兄弟。
往事还没忆完,萧承源又发了癫,他说:
「林大首辅,不如我来教教你该怎么办吧,现在你才是萧承源,是这座宫城的主人。
「来,让人把我拉出去砍了,然后下道圣旨,就说林知节贪赃枉法、通敌叛国,那这皇位,不就是你的了吗?」
这次冷笑的变成了我:「然后林家就会从士林里被除名,一代又一代人努力的清名就毁在我这个不孝女手里,而陛下您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重回这具身体,我林家乱了,空出来的位子想必会让陛下很满意吧。」
自古文臣和帝王就是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的关系,萧承源的提议,不过是在试探,试探林家在我心中的地位,他的提议恰恰是他最怕我做的事情。
其实难怪他会担心,我跟他一路染血走到现在,本来就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只可惜我输在还有软肋,他父不慈母早逝,我却是全家捧在手心里,三岁开始背家训长大的。
我的祖父父母,全都殉在了任上,林家的清名,我糟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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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我的回复,他看了我很久,接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所以林爱卿为了清名要做一辈子男人吗?」
一句话惊得我以为他连我正在进行的计划都知道了。
还好他很快转了话题,不耐烦地把我拉了起来:「你既然没有篡位的胆子,那就赶紧起来合计一下这事要怎么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