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厘站在酒吧外面,一阵夜风吹过来,将她原本快黏成浆糊的脑袋,吹的清醒了几分。
过了一会,孟元歌追出来,总算找到她,无语道:“我说你跑什么?鞋都不要了。”
“在社死和一只鞋之间,我觉得一只鞋还是可以舍弃的,”程厘语气冷静。
孟元歌将手里的鞋子递过来:“这可是JimmyChoo,真要丢了,你这社死的成本也太大了。”
因为今天七夕约会,程厘把自己压箱底的鞋子都穿了出来。
没想到,太久没穿高跟鞋,搞出这种乌龙。
“所以你的姐妹我,在这种社死场面中,毅然决然的帮你把鞋子拿了回来。”
程厘将鞋穿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闺蜜,一辈子。”
孟元歌:“不客气,毕竟社死的也不是我。”
程厘:“……”
“你说你踢的怎么就那么准的啊,”孟元歌终于再也憋不住,空气中回荡中她爽朗的大笑声之余,她还不忘捧腹说道:“国足要是有你一半的准头,何至于让我爸天天骂街。”
这朋友,是没法再处下去了。
*
第二天一早,程厘被叫醒上班。
母亲凌女士看着她从房间走出来,吓了一跳:“你这脸怎么回事,肿的这么厉害?”
程厘这一夜翻来覆去,几乎就没睡着。
每次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许冀衡亲吻那个女人的画面。
等她收拾妥当,要出门时,凌女士看着她手里抱着的箱子,好奇道:“你这一大清早,抱着个箱子干嘛,里面什么东西?”
一想到许冀衡甜蜜晚餐之后,说不定就直接去了早已经订好的酒店,程厘更是恶心到,连夜收拾好了他之前送给自己的东西。
她收拾了很久,许冀衡并不是个抠门的人。
给她送了很多名贵的礼物。
“垃圾,”程厘面无表情道:“扔掉。”
等她到公司,立即叫了同城快递,将箱子直接寄到许冀衡公司。
之后她投入工作,不过偶尔会看向手机。
终于,在下午三点左右,她手机响了起来,是许冀衡打来的。
程厘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厘厘,”许冀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依旧那样温柔,直到他说:“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听着对方的口吻,程厘陡然被气笑了。
因为他的语气听着完全不像是来解释,求原谅的,反而有种“既然你已经发现那我就不装了的”浓浓摊牌感。
程厘冷静:“好,聊聊。”
许冀衡约的地方,是她公司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这家酒店的下午茶十分有名,因为露天观景台十分出片,很多网红都会来这里打卡。
程厘到的时候,许冀衡已经在落座。
看他坐在那里时,昨晚他跟另外一个女人接吻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程厘眼前。
“厘厘,想喝什么?”见她坐下,许冀衡温言问道。
程厘被他装的恶心,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么会装腔作势呢,被抓到出轨,也要玩若无其事那套吗?
偏偏程厘懒得和他演戏,直接开口说:“我昨晚去了J餐厅。”
“果然。”许冀衡倒是没有意外的表情。
只是程厘被这两个字**的,手指甲险些把手心抠出血。
所以她昨晚又是喝酒,又是差点儿酒吧发疯丢脸,到头来,就得到了他这两个字。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但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早晚都要跟你说清楚。”
程厘面无表情道:“所以你出轨了,我还要得谢谢你,这么费心费力替我考虑。”
似乎出轨这两个字,让许冀衡眉头一皱。
他强忍着,终于开口说道:“厘厘,我跟你不一样。我这样小城市出身的人,能考上J大,我曾经也是天之骄子,是其他人仰望的目标。可现在我想要留在上海这座城市,在这里扎稳脚跟,却得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才可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她家有钱有人脉,如果我没跟她在一起,这次项目我又会像之前那样,累死累活做好一切,再一脚被人踢出去。”
“我不想像别人那样,四十岁连个VP(投行高层副级)都不是。”
程厘真的被气笑:“我还真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软饭硬吃,说的这么委曲求全的。既然你想要平步青云,你想往上爬,当初又何必死皮赖脸的追求我。”
许冀衡微微苦笑:“厘厘,我是真的很爱你,从第一次见你开始,从未改变过。”
这比草还贱的深情姿态,让程厘胸闷气短的直犯恶心。
“你说单单凭我们自己努力,什么时候能在这种地方拥有一套像样的房子,”许冀衡停顿了下,看向了窗外,从这里能眺望陆家嘴的繁华,这里的纸醉金迷,让无数人不顾一切的想要拥有。
许冀衡:“厘厘,你也现实点,爱情和理想当不了饭吃。”
这一刻,程厘突然明白,许冀衡约自己在这里见面的用意。
从这里能看见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他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清楚的认识到,他出轨的理由是那么充分又正当。
因为单靠她的家境,给不了他想要的一切。
她应该乖乖的,安静的祝福他成功吃上软饭,从此平步青云,走上人生巅峰。
面对如此厚颜**的人,程厘终于把一辈子的耐心都耗尽了。
她原本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但她发现自己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愤怒,如果说昨晚还是伤心多过恼火,那这一刻则是铺天盖地的愤怒将她彻底淹没,让她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抖。
许冀衡看着她的背影,似乎还想说话。
但程厘突然停住,她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繁华景色,觉得可笑。
明明出轨的是他,凭什么她还要被教育一通之后,落荒而逃。
程厘转身问道:“你送的东西我全都还了,你清点了,应该没有遗漏吧。”
许冀衡:“厘厘,你不需要这么做,那些东西我是真心想要送给你的。”
“哦,”程厘被他表情逗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装深情呢,她说道:“收到就好,因为我送的东西,也得收回来。”
许冀衡微微一愣,程厘在说完话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拿走他桌上放着的手机。
“厘厘。”许冀衡不知道她要干嘛。
他起身想拉住程厘,拿回手机。
但程厘在他上前的一瞬间,身子故意往旁边一歪,手机脱手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
手机砸到餐厅里的装饰水泉,屏幕碎片飞溅后,伴着“咚”的一声,手机沉到水底,眼看着是没用了。
这样大动静,引得餐厅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
程厘故意抬高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口吻说:“分手了,我想拿回用我自己钱买的东西,你居然连这个都不肯同意?”
一时,餐厅里或鄙夷、或谴责的目光,纷纷看向许冀衡。
只怕都在想,看着穿的人模狗样,居然吃软饭吃到,分手了都不还东西。
真够不要脸的。
程厘这辈子的演技,都爆发在这一刻。
发泄之后,她整个觉得胸口浊气,被宣泄出去了一大半。
作为职场人,程厘当然明白,手机的重要性。
更别提许冀衡这种金融圈的人,恨不得手机长在手上。
渣男,还想用她买的手机,跟小三调情。
做梦去吧!!!
许冀衡在众人目光下,皱眉望向程厘,低声说:“厘厘,我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呵,嫌她分手分的不够体面?
他他妈出轨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体面呢。
她不甘示弱看向许冀衡:“谁他妈要跟你好聚好散。我现在就正式通知你。”
“我们分手!”
说完,程厘在餐厅里所有人的注视下,昂首挺胸的离开。
第4章
第四章
盛夏的下午,阳光依旧炙热,程厘从酒店大堂出来时,浑身冰凉,不知是冷气吹的,还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之后的后遗症。
心里的郁闷之气,一直到持续到回公司,都没消散。
好在工作实在是太多,回来后她干脆全身心扑在工作上,麻痹自己,一直到晚上九点多下班。
走出公司大门时,就看见周围高楼大厦依旧闪烁着无数光亮,灯火如昼,光线照着在大楼光滑的玻璃外墙上,如同一层层波光,在夜色粼粼闪烁,这样的夜景璀璨又耀眼。
此刻的城市,让程厘没来由的陌生。
到家后,父母还在客厅里看电视。
“你们还没睡?”程厘一边换鞋,一边看着沙发上坐着的父母。
程定波见女儿回来,立即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还真没吃,之前是气饱了,不觉得饿。
现在那股气劲儿没了,整个人又累又饿。
程厘没让爸爸帮忙,自己热了点粥,端到餐桌喝了起来。
客厅电视的狗血剧,播的正热闹。
程厘在女主撕心裂肺的声音里,狼吞虎咽的喝完最后一口粥,趁势靠在椅背上。
一整天的疲倦,总算在饱腹之后退散了点。
还没等她歇过劲儿,沙发那头传来‘啧啧’两声。
凌女士握着手机,突然长吁短叹:“今年这是怎么了,结婚都还扎堆的,光这个月我就收到了两份喝喜酒的请柬。没想到张老师,这么快就要当丈母娘了。”
“说起来张老师比我还年轻……”
完蛋!
程厘‘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端起碗碟,躲进厨房。
见她往厨房躲,凌女士冲着老程抱怨:“你看看你女儿,马上就要三十的人了,真是一丁点也不着急。还有她这工作,也没见多挣几个钱,天天还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要是当初听我的,当老师不比现在轻松。见天忙成这样,哪有时间跟小许约会?”
听到许冀衡的名字,程厘刚被安抚的胃,瞬间就翻腾了起来。
偏偏她现在还什么都不能说。
程厘打小自尊心就强。
更何况,她从来没在感情上受挫过,一向只有男生追着她跑的份儿,谁能想到她会被许冀衡狠狠背刺。
“我去洗澡了,”程厘实在不想听到任何跟许冀衡有关的事情。
从厨房出来,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小许这都两个星期没来了,你说他们两个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凌女士不放心的看着旁边的老程。
许冀衡会做人,平日里没事就来程家刷脸,以至凌霜华对他十分满意。
早就将他视作准女婿。
老程正盯着电视,一时,没立即回答。
凌女士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他被猛吓一跳地转过头急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说你怎么对你女儿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
程定波啊了声,委屈道:“我怎么不上心了,她说想吃糖醋小排骨,我不是下班就去买了排骨回来,给她做。”
“……”
凌女士作势要掐他:“我说的是小许,她和小许的事情。”
“哎,结婚这事儿哪能我们女方上赶子,”程定波深知凌女士脾气,不敢硬顶,走怀柔路线,语气和软道:“再说了,我们厘厘长相学历都不差,你着什么急呢。”
“我不着急能行吗?眼看着就三十岁的人了。”
程定波立即说:“怎么就三十了,哪有这么把小姑娘年纪这么往大了说的,二十八、二十八,还小呢。”
相较于凌女士的着急,程定波倒是挺淡然的。
父爱的滤镜,早已经麻痹了他的双眼。
在他眼里,程厘就还是小女孩。
*
第二天周六,程厘哪儿也没去,就在家补觉。
吃过晚饭,凌霜华敲响她的门:“我和你爸爸要去一趟超市,你想去吗?”
“不想。”程厘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这次凌霜华忍不住了,直接拧开房门:“我说你怎么一放假,就躺在家发霉呢,有这个功夫怎么不跟……”
“我去,我去我去,”程厘抢在她话说完之前,赶紧打断。
她生怕凌女士,再提到许冀衡。
结果临走,她爸肚子不舒服,要去上厕所,凌霜华女士翻了个白眼。
转头就看见程厘穿着一条紫色的花里胡哨卡通裤子。
凌女士皱眉道:“你就穿这身出门?”
程厘把居家拖鞋,换成外出的夹脚拖鞋,低头看了眼,淡然道:“挺方便的。”
“哪有姑娘穿成你这样出门的,”凌女士一边嫌弃一边念叨。
程厘抬头:“大概是因为,这座城市已经没有我在乎的人了。”
凌霜华狠狠瞪她:“胡说八道什么呢。”
夏天白昼长,这会儿六点多,依旧天光大亮。
两人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也没什么要买的。
谁知走出超市后,凌霜华反而想起来说:“家里陈醋没了,你回去再买一瓶。”
“反正待会又不做饭,不能明天买吗?”程厘有些烦躁。
这会儿哪怕是傍晚,但天气依旧炎热,一走浑身汗。
凌女士瞪着她:“那行,明早你起床来买。”
程厘被凌女士拿捏惯了,这回也不例外,她服气道:“好,我去,我现在就去。”
程厘慢悠悠找了家路边便利店,买了瓶陈醋,就往回走。
她家的小区位于市中心,旁边正好有几栋老洋房。
在绿荫遮蔽下的别墅,在时光更迭中,有种恬淡雍容的旧日风情,与如今周围的摩登时尚相得益彰。
程厘顺着墙根,看见老洋房里雅致的花园。
心底没来由的嘲讽,陆家嘴有什么好,许冀衡有本事傍个给他买花园洋房的富婆啊。
刚走过巷口,她就看见凌霜华站在一辆车边。
“妈。”她喊了声。
凌霜华招呼她过去,刚走近,程厘看见她身边站了位老太太。
凌霜华说:“厘厘,还不给向奶奶打个招呼。”
程厘很听话的招呼道:“向奶奶好。”
“哟,厘厘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老太太笑呵呵的夸张,满脸喜色。
程厘此刻定睛打量老人,突然惊喜的喊道:“您是做油墩儿的向奶奶。”
以前程厘学校高中附近,有对老两口摆摊子,做的油墩儿远近闻名,那时候很多人都要开车过来买。
程厘更是喜欢,一个星期能吃六回。
只可惜后来,她上了大学后,老人也不做了。
“难为你还记得呢,”向奶奶听着这话,笑得越发开心。
凌霜华说:“向奶奶搬到这边来住了,以后我们就是邻居。”
程厘之前听说老人家是回了无锡老家,她有些惊喜道:“那真是太好。”
惊喜之余,程厘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
“奶奶,”一个低沉又好听的声音响起。
程厘下意识抬头,看向来人。
在看清楚对方面容的瞬间,呼吸跟着骤然一窒。
容祈!
她早该想到,向奶奶的孙子就是容祈。
向奶奶出现在这里,他也会在的吧。
夕阳余晖从树荫之间轻轻洒下,容祈穿着黑色T恤和黑色长裤,那样暖意融融的黄昏之光都融不化他周身的冷淡。
一阵微风拂过,将他下摆鼓鼓的吹起。
有种久违的少年气乍然出现。
程厘在他走到自己面前时,还怔愣地看着他。
“厘厘,还记得我们家容祈吗?”向奶奶苍老而温和的声音说:“我记得你们以前是同学吧。”
“记……记得。”程厘尴尬道。
此时容祈抬了抬眉,深邃眼眸定格在程厘脸上片刻,微微颔首。
算是打了招呼。
看来他对自己是没什么印象了,估计连名字都不记得。
对此,程厘倒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高中毕业后,他们也没见过面。
“凌老师,”容祈反而是客气的喊了凌霜华一声,虽然凌霜华没教过他。但那时候班上学生都知道,程厘的妈妈是学校英语老师。
凌霜华跟向奶奶熟悉,也是因为经常在她那边买油墩儿。
毕竟程厘特别喜欢吃。
此时向奶奶和凌女士聊的开心,这么久没见,总要相互问问对方近况。
程厘安静站在旁边,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穿的这条紫色卡通裤。
她原本消失的羞耻心,瞬间又涌了上来。
她不在乎大街上陌生路人的看法,但眼前的男人好歹是自己的老同学。
老同学见面,谁不想自己是光鲜亮丽的模样。
幸好她今天洗头了。
庆幸的念头刚一闪而过,程厘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之前她在酒吧喝酒,把鞋子一脚踢到容祈手里,他到底还记不记得?
或许当时酒吧灯光太暗,他没认出自己。
毕竟在高中时,他们就不算熟悉,这么多年没见,他不至于一眼就认出自己。
而且刚才他跟自己打招呼时,神色如常,应该是没认出来吧。
想到这里,程厘稍稍松了一口气。
“厘厘,要不去我家里坐坐?”向奶奶温和邀请道。
程厘以前一直都很喜欢这位老奶奶,不仅因为她油墩儿做的好,而是她特别温和,是程厘想象中那种慈爱温柔的奶奶。
不像她的奶奶,会因为大伯工作更好,就更偏心堂姐堂哥。
向奶奶指了指旁边的花园洋房,笑着说:“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下次来家里,我给你做油墩儿。”
原来向奶奶搬到这里住了。
不过想想容祈现在的身价,也是情理之中。
程厘乖巧应道:“好呀,向奶奶,我就不客气了。”
“说到吃,你哪回客气过。”凌霜华在一旁嗔怪。
两人准备离开时,容祈开口对凌霜华说:“凌老师,慢走,再见。”
听到再见这两个字,程厘心底一嘀咕。
还是再也别见了吧。
每次见到他,都挺尴尬的。
程厘嘀咕完,直接往前走,但下一秒,她就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她感觉自己的脚是往前走,但鞋没有。
不……不是吧。
她缓缓低头,朝地上看过去。
她左脚那只夹脚拖鞋的鞋带断裂了一根,直接被留在了原地。
程厘看着那只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
直到她慢慢转头,不出意外的对上容祈投过来的目光。
在他眼睑微垂,视线落在孤零零留在地上的那只拖鞋时,程厘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次还跑?
此刻一个略带关心的温和声音响起:“厘厘,你的鞋子坏掉了?”
向奶奶也发现这个状况,开口询问她。
程厘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地上的鞋子。
这一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做,有些人还活着,但已经是具尸体。
但尸体也得开口,她抬头挺胸,淡然一笑:“没事,我走回去也是一样。”
结果她刚要迈步往前,就看见前面凌女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似乎生怕被人发现,自己跟她是亲母女。
程厘好不容易假装起来的淡定,瞬间崩塌。
毁灭吧。
明天的太阳,还是别升起来了。
也是此刻,一只手伸过来牢牢拽住她,声音从头顶传来,清越好听:“站在这里,别动。”
“等我。”
容祈扔下这两个字,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洋房大门。
他身高腿长,步伐迈的大,几步后,身影就隐没在花园。
凌女士或许也是觉得她太尴尬,也就没数落她。
容祈回来的很快,也就一两分钟,他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双黑色拖鞋,很大,看起来是男式的,连鞋底都很干净。
“这是我的拖鞋,新的。”
程厘低声:“谢谢。”
说完,她就伸手去接。
但下一秒,容祈微微弯腰,将拖鞋摆在了她的脚边。
程厘不由感动,难怪人家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就这种处变不惊的大将之风,就值得她学习。
等她穿好鞋子,诚心说道:“这次真的谢谢了,我回去一定刷干净,再还回来。”
她出于感谢,语气不免过分礼貌了点。
也显得格外生分。
容祈闻言,视线再次落在她脸上,嘴角忽地勾起一抹笑。
“你的鞋子怎么,每次都这么不牢固。”
第5章
第五章
每次?!
程厘脑海中立即浮现起,酒吧里发生的那一幕,她因为骂许冀衡骂的太激动,一抬脚将自己的高跟鞋甩了出去,被容祈牢牢接住。
而且她还特别没礼貌的,转身就跑了。
沉寂片刻。
程厘轻咳了声,尴尬一笑,假装恍然大悟道:“该不会那天在酒吧的人,是你吧,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就是酒吧灯光不太好,我没看清楚。”
对,都怪酒吧光线太差。
容祈双手插兜,整个人站的松垮,显得懒散随性,在听完这话后,他嘴角微扯了下:“我也是,原本也没认出来是你,直到刚才看见你鞋子又坏了。”
他不忘朝坏掉的拖鞋看了一眼,那眼神不就是“没办法这么丢脸的事情连续被我遇到两次,想认不出你也不行”的意思。
程厘觉得这个天不能再聊了,再说下去,以后这条街她都不用混了。
她弯腰将自己坏掉的鞋子捡起来,匆匆跟他说了声再见。
在向奶奶关心的目光下,拉着凌女士狼狈离开。
回去的路上,凌女士松了一口气说:“哎哟,刚刚真是太丢……。”
在程厘的目光之下,凌女士赶紧改口:“太尴尬了。”
程厘闻言,露出无语的表情。
有母爱,但是不多。
凌霜华赶紧主动转移话题:“刚才容祈一瞧见我,立马就认出我是他的高中老师,特别客气的跟我打招呼。没想到现在他这么有出息,都还能记得高中老师。”
对于容祈的事迹,凌霜华自然没少听。
毕竟哪怕是一中这样的学校,容祈这种学生,属于超级荣誉校友那种。
据说今年一中的校庆,校长就打算将这些杰出校友,都请回学校。
程厘听到最后,实在疲了:“你这是又见着别人家的孩子,激动了。”
容祈这种人,从小到大就属于那种父母口中,让人嫉妒又讨厌的别人家孩子。
“嫉妒啊?”凌霜华横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安慰说:“你跟人家容祈比,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
程厘一听笑了,她居然还有能赢过容祈的地方。
稀罕了。
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凌女士轻咳了声,说道:“虽然说事业上,你是远远不如人家。但在个人问题上,你还是比他强。”
“他单身!”
程厘有点儿没忍住,被自己呛的连连咳嗽。
在凌女士惊讶的目光下,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因为现在她连最后一个优点,都没有。
也不是。
应该说她更惨,毕竟容祈只是单身,而她是惨被劈腿。
这么一想,更扎心了。
*
“妈,你就陪我去吧。”程厘在家哀求。
过了一夜,阳台上刷干净的拖鞋,已经被晒干。
程厘准备去还拖鞋,但凌女士觉得昨天的事儿实在有些社死,坚决不去。
程厘:“你还不如元歌呢。”
最起码在她把鞋子踢飞出去的时候,孟元歌毅然决然地将她的鞋子拿了回来。
“那你找元歌陪你一起去,”凌女士坐在沙发上,继续看她喜欢的狗血剧,**都没挪动一下。
程厘实在没办法,到门口换鞋。
凌霜华不忘叮嘱道:“鞋,鞋,记得穿结实点。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怎么就爱穿那个夹脚凉拖鞋的,夹着脚趾不难受吗?”
“……”
程厘这次学聪明,换了双板鞋,鞋带牢牢系着。
她不信,这次还会出差错。
等她开门时,就听凌女士又喊道:“去人家还东西,不能空手。买点东西带过去。”
“哦。”程厘应了声。
出门她就犯难,因为实在不知道给容祈买什么。
按理说,是他给自己拿的拖鞋,她应该感谢他。
但相较于容祈,程厘更想给向奶奶买点东西。
于是她去了一趟花店,让老板包了一束向日葵玫瑰,又在水果店买了一份精美的水果篮,拎上这些,才朝着那栋花园洋房走去。
昨天晚上回去,凌女士还感慨了半天。
人的一生,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向奶奶他们当年生活挺艰难的,要不然也不会逼得老两口出来摆摊卖油墩儿,可谁能想到几年过去,他们住进了这栋天价小洋房里。
不过凌霜华虽然感慨,却也是替他们高兴。
老有所依,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厘厘来了,”程厘按响门铃,是向奶奶亲自出来开门。
一看见,特别开心的将她迎进了家里。
程厘将手里的花束和水果篮,都递了过来,惹得老太太不住嗔怪道:“你来就来了,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
“这是我给您买的向日葵,跟您的姓是不是很搭。”
向奶奶一怔,有些开心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给我送花呢。”
“老头子,赶紧找个花瓶过来。”向奶奶指挥容爷爷。
容爷爷是位寡言的老人,原本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听到这话,慢悠悠站起来,去找花瓶。
二楼书房。
容祈打开电脑,正在开视频会议。
虽然今天周末,但这个会议很重要,只能加班开会。
容祈原本专注听着视频里的人说话,但敞开的一丝门缝,传来楼下的声音。
清泠悦耳的女孩声音,伴随着午后洒落在白色窗帘上的阳光。
恍惚间,时光仿佛被拉回了十年前的高中。
“容总,容总,”电脑里传来下属的声音。
容祈看向镜头,断然开口:“不行,这个价格太贵,再谈。”
公司正在接触一家自动驾驶龙头公司,但不管融资还是收购,对方公司要价都很高。
双方谈判,僵持不下。
“今天会议,先到这里。”楼下清泠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传来,仿佛一个钩子,勾弄着容祈的心弦。
这是第一次,他在工作里开小差。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容祈的脸已经消失在镜头里。
此刻还在会议室的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在嘀咕。
本来说好,今天的会议,容祈也会出席。
谁知临时通知,他只参加线上会议。
楼下,程厘正在跟向奶奶聊天,她是那种天生讨长辈喜欢的长相,又很有耐心和老人家聊天,因此向奶奶一直拉着她说个不停。
容祈出现在楼梯口时,原本正在喝水的程厘,差点儿被呛住。
刚才向奶奶还跟她说,让她以后经常来玩,他们两个老人家住,平时也很寂寞。程厘这才知道容祈平时并不跟他们一起住。
所以她下意识以为,容祈今天也没在家。
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程厘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她将手边放着的纸袋子拎了起来:“我来还拖鞋。”
对于两人带回来的一大袋子玉兰花,虽然向奶奶十分惊讶,不过听到是从卖花阿婆那里买的,倒也没说什么。
大概只有淋过雨的人,才知道什么样的人需要伞。
很快,向奶奶就开始进厨房做油墩子。
程厘当然不好意思坐在那里,干等着吃。
她主动走进厨房,说道:“向奶奶,我帮您洗萝卜吧。”
“不用,你快去坐一会儿,很快就做好了,”向奶奶手脚有种完全不输当年的麻利。
他们去超市时,向奶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面糊。
程厘也没客气,直接将买来的萝卜,放在厨房水槽里冲洗。
向奶奶:“你又不会弄这些,你出去跟容祈聊聊天。”
跟他聊天?
之前两人差点儿就聊崩了,还是算了吧。
“我就在这里看着您做,”程厘轻笑着说:“还是说您担心我会偷师啊?”
向奶奶乐呵呵说:“你要是想学,我就教你。就怕你不愿意,现在小姑娘愿意下厨房的可不多了。”
没一会儿,向奶奶朝厨房门外瞧了眼,容祈出去接电话了。
她压低声音说:“厘厘,向奶奶能请你帮个忙吗?”
“当然可以,”程厘当即道。
老太太开口说:“你也知道,我们刚回上海,也不认识什么人。容祈一天到晚忙着工作,也不知道找个女朋友。我寻思着,你们是同学又都是年轻人,你有认识的女孩,能给我们容祈介绍一下吗?”
“他还需要相亲?”程厘震惊。
向奶奶微叹了口气:“怎么不需要,一天天就知道工作。”
程厘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她没当过红娘,只能说:“我觉得他应该是工作为先,暂时不想找女朋友吧。要不然他工作接触的人那么多,总不至于没有认识的女孩。”
“谁说不是呢,我之前也说,要是遇到合适的女生也好带回来给我看看,谁知他说什么不会跟工作上的女生有什么牵扯,容易那什么……”
程厘见向奶奶卡壳,顺势接道:“公私不分?”
“对对对,”向奶奶露出一抹苦笑,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担忧:“但他这个年纪也该找个女朋友结婚,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瞧见重孙子。”
程厘安慰道:“奶奶,你别着急,缘分这种事情说不准的。说不定,过几天他就会遇到喜欢的女孩,突然结婚了呢。”
“要是这样,那就好咯。”
老太太看着程厘,一脸惋惜。
那天她跟凌霜华聊天,就知道程厘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
要不然她还真想让程厘当自己的孙媳妇,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还跟容祈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的,多合适啊。
可惜了哎。
向奶奶伸手拍了拍程厘的手背,叹道:“厘厘,这个事情还请帮向奶奶上上心。”
“行,向奶奶,”程厘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老人家,不过她还是说道:“不过您得先跟他商量好,免得我真的有合适的女生朋友介绍,他反倒不愿意,岂不是很尴尬。”
向奶奶见她答应下来,满口应道:“你放心,我肯定会让他同意。”
“那好,他要是同意了,您就给我打电话,我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介绍。”
程厘的答应,让老太太的心情别提多舒畅。
做出来的油墩子,简直是完美复刻了当年程厘吃的口味。
*
周末过的都很快,很快就到了黑色周一。
程厘到公司时,就看见不远处那天跟许冀衡分手的那栋酒店大楼,恶心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早知道那天分手的地方,应该选的远点。
省的像现在这样,离公司这么近,一抬头就能看见。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要是能吃后悔药,她一定会阻止当初的自己跟许冀衡在一起。
之后几天上班,程厘都刻意避开,不去看那栋大楼。
直到周三早上刚开完会,程厘就被任匡喊进办公室,任匡直接说:“你准备好一下资料,下午投行那边过来跟我们开个会。”
公司目前正在准备A+轮的融资,找了好几家投资公司。
“我也参加?”程厘有些惊讶,因为前期一直是余成在跟着谈。
任匡:“余成离开的事情,藏不住多久。好在这次谈的公司是卓联资本,他们是我们A轮融资时,就参与进来的投资公司,这次能谈成的希望很大。关键就在于价格。”
程厘心底一咯噔,因为这个卓联资本就是许冀衡所在的公司。
当初他们也是因为公司融资的事情,才会认识。
程厘本能的想要拒绝,但任匡表示,她即将是公司的首席架构师,这种时候应该参与到公司决策中,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程厘用技术,说服投资人的信心。
“行,我去准备。”程厘点头。
为了避开渣男,拒绝工作机会才是愚蠢。
况且许冀衡这次未必会负责这个项目。
不过天不如她愿,当看见许冀衡出现在公司的时候,程厘心底的厌恶还是不断涌现。
好在她知道工作为先,丝毫没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会议结束时,任匡邀请卓联资本的团队一起吃晚饭,一行人坐电梯去地下车库。
在电梯里,任匡扫了许冀衡一眼,突然笑道:“冀衡,手表不错。”
程厘站在两人身后,听到这话,下意识朝许冀衡手腕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