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很快就平静下来。
「你来干什么?」我下意识警惕起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后只说出来五字:「我来看看你。」
「看过了就回去吧。」
崔聿修长的手摸索着,寻到我的手,他的小指轻轻勾住了我的小指。
这是他求和的动作。
我鼻头一酸。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
那一年。
新婚燕尔,正值年关,他就要被外派。
西南边陲之地,不是什么好差事。
但若能安抚好边境和外邦子民,将是大功一件。
我哭了一个晚上,不想让他去。
「青时,我想为你,为我们将来的孩子,挣一个前程。」
「可你明明说好,往后会陪我过每一个年。」我红着眼眶,紧紧抱着他。
寒冬草枯,蛮族暴起,父亲就死在过年前。
战报传到京中,我的筷子掉在地上。
那一年,一桌丰盛的团圆无人问津,逐渐冰冷。
崔聿是知晓的,因此他求娶我时,许诺了岁岁年年。
他叹了一口气:「是我食言了。」
说着他牵起我的手,与我拉勾:「就这一次,青时原谅我好不好?」
他向来面皮薄,能说出这话已是不易。
烛光下,他面颊微红,撒娇的声音有些许害羞的颤抖。
我原谅他了。
拉勾便成了他与我之间,心照不宣的求和。
我后来才知道,那次也是因赵初玉说:「本宫只放心你去。」
他才屁颠颠接下了差事。
我默默将手指抽出。
他的小指轻轻挽留了我一下。
他似很是无奈:「遇刺一事,是我对不住你……」
那口气,颇像是在说,我都和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打断他的话:「崔大人为了长公主三进江东匪窝、平定西南叛乱、带病远赴缅北执掌督军一职,一桩桩、一件件皆让人动容。」
我说的皆是此刻未发生之事。
崔聿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也!」
紧接着,他的眼神警惕起来:「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他打量着我,那眼神陌生得让我心寒。
他生怕我如前世一样,又去伤害赵初玉。
五年的夫妻。
他还是不信我。
我早就不是前世的我了。
或者说,前世我主动为赵初玉挡下那一剑之前,我就已经想开了。
我父亲去得早,他一走,家中便只剩孤儿寡母。
生前再多的功勋,也抵不过人走茶凉四字。
母亲想要镇国将军府回到昔日荣光。
可我的弟弟不争气。
她从温柔贤淑变成了歇斯底里。
我也越来越偏执,与曾经的好友渐行渐远。
我早就悔悟了。
可他从来不曾看到。
或者说,他眼里从来就没有我。
「我与你成婚五年,我可有伤害过长公主分毫?」
他眼中疑虑还是未消。
也是,我这辈子没喜欢上张折意,没有理由和赵初玉作对。
可我喜欢上他崔聿了啊。
难不保我要为了他,又去伤害赵初玉。
我嘲弄一笑,也不再多解释:「你去看过我们的孩子了吗?」
那团小小的血肉模糊的血块,被包裹进了我亲手绣的襁褓里,埋葬在冬日里。
他点点头。
「看过了,就走吧。」
他没走,声音平静,轻描淡写:「此行凶险,你不该来泰山寻我的,我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况且,你已有身孕的事,该早点告诉我的。」
他这是在怪我吗?
我懒得搭理他。
「你以后不要这么任性了。」
「嗯,我不该这么任性。」
我接了话,倒让他愣了愣。
他审视着我,似在考虑我是真的认错了,还是话中有深意。
「前世,我不该任性,同赵初玉争张折意。」
崔聿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了压迫感。
我对他勾唇一笑,继续道:「今生,我也不该任性,同赵初玉争你。」
随着我话音落下,他向来平静的面容、了然一切的眼神,骤然崩塌。
他表情一瞬间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