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方舒立刻臊红了脸,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着面露羞涩的女人,何战云嘴角弯起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比起她曾经的怯懦或高傲,此刻的她好像才更真实。
锅里的面已经熟了,姜方舒将它捞出来,何战云往面上浇上炒好的卤子,又往她的碗里放了几块卤肉。
“大早上的吃肉太腻了……”
姜方舒说着,就要把肉夹给他。
何战云老干部似的按住她的手:“入味了不会腻,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听了这话,姜方舒愣住了。
见她不动,何战云蹙眉:“怎么了?”
姜方舒回过神,低下头伴着面:“没事……”
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她从没感受过何战云的关心。
她以为这个铁血男儿永远不会给自己柔软的一面,可现在居然开始关心自己。
哪怕这种关怀有些直白蹩脚,也让她倍感温暖。
吃了早饭,姜方舒还是拗不过何战云,被他送去了邮电局。
下了车,她就匆忙往里头跑,可刚走几步,就被拉住。
“等等。”
何战云替她扶正大檐帽,又拨弄好刘海。
察觉到周围同事的视线,姜方舒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可以,你快回去吧。”
何战云目光一扫,千军万马似的说呵退了那些异样的眼光。
“晚上我来接你,进去吧。”
“嗯,你开车小心点……”
说完,姜方舒转身跑进邮电局。
刚进去,便被几个兴冲冲的同事拉住:“方舒方舒,那个当兵的是谁啊?你对象吗?长得可真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就是,我还以为你跟沈主任会处对象呢!”
“不过那当兵的看着比沈主任好看又结实,好像级别还不低,哎哎,方舒,你让你对象也给我介绍一个呗,我就像找个当兵的。”
七嘴八舌的话让姜方舒无力招架,她只能摆摆手笑说:“改天吧,我得送信去了。”
说着,径自上了楼。
但她没有去收发室,而是直接去了沈言墨办公室。
门没有关,她一眼便看见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沈言墨。
他平日温和的脸此刻面无表情,还有丝让人发憷的冷漠。
‘叩叩叩!’
姜方舒敲了敲门,径自走了进去,从口袋拿出被掉包的信放在桌上:“是不是你干的?”
沈言墨转过头,看着目露愠色的姜方舒,试图压下因为看到何战云送她来的怒火。
“有什么事坐下来说。”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方舒不解地看着他,话语里更是带着无力:“我跟你说我咱们不可能,你替我介绍工作我很感激,我也会努力干活,尽我所能的报答你,但你为什么要偷换我的信?”
随着她的语气加重,沈言墨的脸色也越渐难看。
他以为何战云只是个没文化没家世的农村男人,收到信后就会死心,没想到居然是个当兵的,还追到这儿来了。
沈言墨平复着心口的不甘,缓缓坐下:“如果你一开始就跟我说你结了婚,我肯定不会这样干。”
姜方舒一哽,隐忍着解释:“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这不是你偷换我信的理由。”
沉默片刻,沈言墨抬头看着她噙着怒意的眼睛:“当然,因为我真正的理由就是想让你离开他,跟我在一起。”
姜方舒僵在原地,错愕望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沈言墨。
如果不是身处真正的1977年,她真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就在气氛僵凝时,门突然被敲响。
姜方舒转头看去,是小田。
小田似是察觉到里头的气氛的不对劲,有些犹豫:“那个……方舒,信分配下来了,赶紧吧。”
姜方舒点点头,看了眼沈言墨,再开口时语气已然疏离了许多:“沈主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田朝沈言墨点点头,也转身离开。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沈言墨紧握的手猛然捶在桌子上,又挥开桌上的信。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点不好,让姜方舒那样看不上。
靠着椅背,他拧眉揉着眉心,越渐浓烈的嫉妒在心底翻涌。
因为沈言墨的事,姜方舒整天的心情都不太好,心里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该接受他的帮助,以至于现在被他摆了一道也不能说什么……
直至傍晚,她才把信送完。
刚出邮电局,便看见门口停着军绿吉普,何战云背脊挺立地站在那儿。
看见他严阵以待的模样,姜方舒压在心头的烦闷也消散了许多,仿佛他在这儿,自己就有了底气。
何战云拉开车门,把人扶上车,又帮着系好安全带:“累吗?”
“不累。”姜方舒摇摇头,“对了,这车哪儿来的?”
何战云上了车,发动车子:“八年前我来沪南驻训过一段时间,去看老部队时借的,送你回去后就把车还了。”
听了这话,姜方舒才想不起明天一早他就要走了。
再想到沈言墨早上那些话,她顿时头疼起来。
察觉到她情绪的起伏,何战云微微蹙眉:“怎么了?”
姜方舒揉着太阳穴:“今天我找沈言墨摊牌了,有些不愉快,我在考虑要不要辞工,这工作毕竟是他介绍的,现在闹成这样,我有些……”
越说越烦躁,她叹了口气。
“工作是他介绍的,但你留下也能靠自己的本事。”
何战云顿了顿,突然问:“懂电报译码吗?”
闻言,姜方舒愣了瞬后点点头:“懂,爸对这些有过研究,也教过我,怎么了?”
“我打听过,邮电局最近有译报员的名额,如果你能争取,留下也会安心点。”
何战云的语气一如既然的淡然,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柔和。
姜方舒面露诧异,看着身边不苟言笑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她才抿唇轻笑:“我以为你会让我辞工,回阳山村去。”
何战云舌尖轻顶着上颚,眼神深沉。
他想过,但显然不切实际。
姜岩还在修养,她是城里人,又是知识分子,让她回去只会消磨她的灵气。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到了家。
何战云去还车,姜方舒便准备去做饭。
刚进门,就看见姜岩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几本破旧的课本,戴起好几年都没碰过的眼镜,眯着眼看课本。
姜方舒一脸疑惑:“爸,您看什么呢?”
姜岩满眼欣喜地放下书,眼睛闪着从前意气风发的光:“舒舒,战云帮我找了个小学语文老师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