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敲头,他究竟在喊什么?
“悦也——”
对!
他在喊悦也。
周悦也。
周悦也在里面。
我抬起发红的眼睛,不顾脑袋上的剧痛,闯进那火海。
“周霁——”
“悦也——”
我在火中喊着。
可没有人回应我。
我暴躁地推开那些着了火的家具,火舌燃上我的裤脚我也不管。
我要找到他们,我必须找到他们。
——咚咚咚
我手上动作一停,转而向旁边挖去。
是周霁。
他将周悦也推了上来。
他说:“兮兮,带悦也出去。”
“你叫我什么?”
“兮兮,出去吧。”
(16)
“周霁——”
我醒来时是在病房,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我掠过我爸妈,直勾勾地盯着周悦也,“你爸呢?他怎样了?他在哪?我要去看他。”
我挣扎着下床。
突然。
——啪。
我爸一巴掌拍到我脸上。
“周霁死了!周霁十年前就死了!”
病房寂静无声。
“不可能,不可能。”
我颤抖地捂住头,他怎么会死了呢。
我爸痛苦地拽住我的肩膀,“你醒醒吧,悦也那么小,你怎么忍心扔下他啊……”
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悦也……
我看向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小孩,他那双与周霁一模一样的眼睛充满悲伤地望着我。
我朝他张开手。
他奔向我的怀抱。
轻轻喊:“妈妈。”
我抱着他放声大哭。
他是周悦也,是我和周霁的孩子啊。
(17)
周霁在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了那场火灾里。
我们刚从民政局出来,还在商量晚上要去哪里吃饭,他就接到队里的电话,有紧急任务。
他笑着亲亲我,说晚上给我带蛋糕。
我说好,我要吃草莓蛋糕。
他笑着说好,等我。
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把那栋楼里的所有人都带出来了,但是他把自己落下了。
他永远地留在了那场大火里。
他死后一月,我突然晕倒。
医生说我怀孕了。
他爸妈,我爸妈,还有我,都把这个孩子当成救命稻草。
我们细心地呵护他长大。
他真的成为了第二个周霁,一样的脸,一样的乖巧温柔。
而我看着他那张越来越像的脸越来越恍惚,有时候看着他默默流泪,有时候又对着他又吼又骂。
爸妈把我送去看医生。
医生说我得了双相情感障碍。
爸妈想要把周悦也带走,他不肯,他只想守着我这个定时炸弹。
我知道我病了,我知道我伤害了悦也,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常常在晚上抱着他流泪。
悦也就躲在我怀里,轻轻拍我的背,嘴里哼着一曲童谣。
那童谣,是周霁小时候为了哄我常哼的歌。
周霁去世的第八年,我自杀了。
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但我被突然回家的悦也救回来了。
爸妈一夜白头,悦也一直不肯见我,他开始恨我了。
我知道错了。
我开始吃药,治疗,我想变好,我不想悦也恨我。
我恢复得很好,病情已经很稳定了。
事情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我那天没有碰上又一次火灾就好了。
这样我就不会又发病了。
(18)
晚上周悦也留在病房不肯离开。
我看着乖乖在一旁看书的他,说:“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
他眼睛没有离开书,只是随口应:“我在放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