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

「我靠，你穷到这种地步了吗？那啥……江知野知道你在这上班吗？」

他喝醉了，说出的话完全不经过大脑。

周围几个男生对视一眼，明白过来：「你就是江少的女朋友啊，那个新传学院的第一名？」

被人挑剔着打量的感觉实在不好，我皱了皱眉，埋头捡地上的酒瓶。

池慕坐起身，眯起眼睛看向我：「我想不通啊，江知野怎么就看上你了，豪门圈子里追他的名媛数不胜数，他倒好，在你身上一耗就是三年。」

「哦，瞧我这脑子，我想起来了，他当时追你是大冒险输了，怎么就假戏真做了你说……」

我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什么大冒险？」

「就是高二开学前，我们几个朋友玩游戏，江知野输了，惩罚是半个月搞定当时的全校第一。」

「也就是你，姜楠。」

耳畔嗡嗡作响，我脸色微微发白：「没证据的话别乱说，江知野不是那样的人。」

池慕就倚在沙发上笑：「爱信不信，事实就这样，不然你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追求你？」

「不好意思啊同学，他喝多了……」

他的室友眼看形势不对，出言相劝，却被池慕打断：

「醉个屁，实话说，姜楠，你也就一张脸还算过得去，我明里暗里劝他玩玩就算了，江知野这个恋爱脑昏了头啊，不仅不领情，还骂我是**，说一毕业就跟你求婚……」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妈的，他才是个大**。」

7

想到这一段并不愉快的过往，我弯唇，嗤笑一声。

「不劳您破费，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等等还有课。」

「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被某个恋爱脑逼的。」

池慕听出我的阴阳怪气，嘴角向下耷拉，明显不情愿。

「首先呢，我给你道个歉，就算我是江知野的朋友，也没有权力干涉他的感情。」

「不需要。」

我言辞冷静：「我不是泼过你酒吗？我们两清了。」

那天，池慕带着醉意说完那些话，我端起桌上剩的半杯酒，尽数泼在了他脸上。

「清醒了吗？」

我勾起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

「我配不配得上江知野，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池慕是什么反应来着，哦，他被冰凉的酒液冻得一激灵。

心虚又气急败坏地朝我吼：「姜楠！你知道我这件外套多少钱吗？」

「……」

三个月前池慕的脸和现下重叠，他冷哼一声，愤愤不平道：

「我也这么说啊，你都出过气了，但江知野替你赔了我十件外套的钱，非要我找你当面道歉，说什么不道歉就绝交。」

「妈的，恋爱脑去死啊啊啊，气死老子了。」

「噗。」

想到江知野凶狠地威胁池慕的画面，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虽然你看起来不是那么诚心，但我接受你的歉意，还有什么事吗？」

池慕重重地叹一口气。

「其次就是，虽然我本人不看好你们俩，但我真心实意地对你说一句——」

「姑奶奶，求求了，原谅江知野年少无知的口嗨吧，他简直喜欢你到了骨子里。」

「你俩再不和好，我就要被他逼疯了。」

活该。

我在心里默默给江知野竖起大拇指。

至于和好嘛……

脑中灵光闪过，我突然岔开话题：「池慕，你家是不是做娱乐公司的？」

他愣愣点头。

「我手上有个传媒方面的项目，参加互联网创新创业省赛得了第一，目前在准备国赛，指导老师是新传学院的院长，业界大牛——你考不考虑做我们的投资人？」

「啥？」

怎么就聊到投资了？池慕尚且没回过神。

我微微一笑：「去咖啡厅聊吧。」

「我请。」我补充道。

「你不是还有课吗？」

「没事，我可以请假。」

8

或许是被江知野折磨怕了，池慕离开的时候都一步三回头。

「只要你和江知野好好处，钱不是问题。」

莫名有种老父亲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下午照例去**，时隔半月，江知野又出现在了这家饭店。

王大姐睇我一眼：「七号桌的客人就交给你咯。」

「姐，我能拒绝吗？」

「你说呢，」身后响起一道冷飕飕的声音，「姜楠，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我无辜摊手：「你说的，再来找我就是狗。」

江知野轻咳两声，脸色肉眼可见地不自然。

「我反悔了。」他说。

「切。」

我把菜单拿给他：「那请问您要点些什么呢，江先生？」

「不着急，都半个月没见了，你坐下陪我说说话。」

我温柔假笑：「抱歉，我们是正经饭店，不提供陪聊服务。」

「王大姐，」江知野站起身，「上次我在你们这消费了几千块，让你们服务员陪我说说话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

CP粉头子王大姐一脸姨母笑：「小姜啊，别那么拘束，把江少聊开心了我给你加工资。」

我二话不说就坐下了。

江知野：「我还没工资重要？」

我眼里明晃晃写着：不要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那我也给你钱，一小时一千块，买你一下午的时间。」

「你想得美。」

我作势要走。

江知野眼疾手快抓住我的袖子。

「为什么不要我的钱，拉投资宁可找池慕都不找我，那家伙比我还不学无术，项目交到他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谁说要把项目交给他？我只是看中了他的人傻钱多。」

「我比池慕有钱。」

「你有钱关我什么事？」

「你是我女朋友，我的钱都给你花，你不用找别人。」

「……」

我瞬间哽住，脸颊飘红。

听听，多么朴实又动人的情话啊——

如果不是我们已经分手了的话。

「是前女友。」

我再次提醒他：「分手就要有分手的样子。」

江知野从善如流：「那我重新把你追回来总可以吧？」

「不可以。」

我故意激他：「某人说过，再来找我是狗。」

江知野飞快地环视周围一圈，见没人注意这边。

他俯身靠近我耳畔：

「汪。」

9

那天吃过饭，江知野应聘了这家店的服务员。

我规劝他：「你很闲？还是最近缺钱？没必要哈。」

江知野诚恳摇头。

「我不闲，姜楠，虽然我学习不好，但我平时有各种训练，并不是只会玩乐的富二代。」

高三那年我给江知野的补习还是很有用的，得以让这个门门不及格的学渣，最后通过体育特招进入这所985院校。

所以他大学最多的就是体育训练。

「我也不缺钱，」他顿了下，「话说我有钱不是公认的事实吗？」

我无语：「你在炫耀？」

「我是想离你更近一点。」

「姜楠，如你所见，我家境优渥，没做过**，不知道在KTV当服务生，在饭店端盘子是什么体验。」

「所以我想试试，过你的人生。」

心脏像被放进了一盆温水里，最初的惊诧过后，暖意逐渐蔓延到四肢。

我心知他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装作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江知野的目光深沉而柔软，似乎看透了我那岌岌可危的、可怜的自尊心。

「姜楠，我了解你，我们分手，不只因为真心话大冒险的那个赌注。」

我慌乱地移开眼。

他说对了。

三年的感情，即使开头不那么美好，但江知野喜欢我、对我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我不会这么绝情。

分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被池慕贬低我的话**到了。

那晚回去后我辞了KTV的工作，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话糙理不糙。

不只池慕，在所有人看来，我都配不上江知野。

我不是容易自卑的女孩。

相反，虽然我家里穷，但我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处优点。

有上进心，学习上有天赋。

性格坚韧倔强，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放弃。

长得还算好看，身材也不错。

但我不得不承认——

如果真的要结婚，一个从小到大的「贫困生」，和家族企业恢宏的豪门少爷配对成功的概率——

约等于零。

以至于我的万般优点，都在「穷」这个字前，变得黯然失色。

我不是不相信江知野对我的爱。

只是生活并非小说。

我怕在巨大的贫富鸿沟前，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中，这份爱会渐渐褪色。

爱情败给现实的例子，网上比比皆是。

失眠到凌晨，我告诉自己。

姜楠，三年的梦醒了——

但是此刻，江知野站在我面前，五官轮廓深邃，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无比认真地对我说：

「我会用行动向你证明，无论什么都不能成为我们感情的阻碍。」

那颗原本被我以盔甲包裹的心，忽然就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