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雁京城的好地方
皇兄兵临城下那日,我正要去寻死。
我看了看要对我强娶豪夺的皇兄,又望着城楼下满身是血、披着战甲的敌国太子,叹了口气。
皇兄名义上是我的皇兄,却不是我的亲生兄长。
敌国太子不是真的敌对我,而是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丈夫。
皇兄歇斯底里的求我不要做傻事,他说他要带我回家,可我理都没理。
高楼下的敌国太子也在望着我,他竟一声不吭,仿佛对我赴死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兄长,好一个薄情寡义的丈夫。
我轻轻笑开了,穿着一身鲜艳夺目的嫁衣,毫无留恋地跃下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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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来尊贵,因为我是大褚唯一的嫡公主。
我样样都好,就是运气差了那么一点。
在我十一岁的时候,我国兵败主动求和,朝国点名要我去和亲,待及笄后再履行义务嫁给朝国的皇子,已结两国百年之好。
春去冬来,四季轮转,转眼间是我来到朝国的第三年了。
朝王喜好热闹,家宴是三天一小回,家人们之间吃吃饭,五天一大回,王公贵族都请来坐满整个大殿。
我渐渐融入到了这个大家庭里,只有午夜梦回时才会想起在褚国的日子。
其实我收到过家信,足足有三页纸,全篇浓浓的思念之情,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字体赏心悦目,出自我的皇兄之手。
我思来想去,回了两个大字「勿念」。
自此家信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大概是皇兄嫌我的字丑不能入眼吧。
过了冬,第一个值得庆祝的事情就是朝景和不和我一同念书了,他满了十六岁,去了太学读书。
朝景和是朝王第五子,乃中宫所出,尊贵非常。
我和他就像是天生的冤家,聚在一起十有九不如意,我真不喜欢这种矫揉造作的人!
当然,他也不喜欢我。
可能是我摘槐花时从树下掉下来毁了他的画,但这真的不能怪我,谁会在酷暑时节发神经在外作画啊。
可能是我马术课后偷偷骑了他的专马,马受惊摔断了马腿,但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他平时骑得飞扬悠然,让我产生了他的马很听话、很厉害的错觉。
也可能是我一来就抢了他的奶娘,但我明明比窦娥还冤,那时我病入膏肓,哪能知道是谁照顾的我。
他指定是恨上了我,我上课睡觉他揭发我,我考试做小抄他鄙夷我,我骂他惺惺作态,他就呛我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算了,不提他了,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在朝国交到了知心好友,永安。
永安与我同龄,只比我大了几个月。
她的母妃是圣宠在握的韶华贵妃,据说贵妃来自遥远的草原,永安肖母,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我们之间几乎是日日形影不离的。
一起读书,一起吃饭,一起厮混......
阳春三月,正是春意蛊然之时。
这样的好风光随着柔风一齐吹向了琼楼玉宇的雁京城,可我既不是来挑衣裳的,也不是来买吃食的,我正和永安在一个犄角旯旮里来回纠缠。
永安整个人都扒在我身上不松:「哪有你这样临头反悔的?」
「可是你也没说让我陪你去那种地方啊!皇后娘娘最重规矩,你找死别拉上我。」我拼了命地想跑。
「今年是国漱芳三年一次的品颜会,是个品鉴诗词歌赋的雅地,听说最近来了个绝色男倌,你难道不垂涎他的美色,想要一睹芳容?」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早知道你带我翘课就为了这个,我打死不出宫。」
雁京城的夜晚,很漂亮。
天子脚下,自是繁花乱眼、灯火辉煌,长街一路通明,亮如白昼。
我终究没能抵得过永安的威逼利诱,捂着脸偷偷摸摸地进了国漱芳的大门。
永安去寻欢作乐,我则领了一间雅房去睡觉,永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好吧,等那男魁出来我去喊你。」
昨晚打了一夜叶子牌,困来如山倒,我刚摸到被角就沉沉入睡。
睡梦中我迷迷蒙蒙地半掀眼皮,莫名觉得身下很硌人,以为将枕头压到身体下面了,我便动了动想往里面去一去,我的脸却贴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体,仔细嗅了嗅,好闻的沉香味阵阵钻进鼻腔里。
我再迟钝,也感到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了,我豁然睁大了眼睛,发现我的脸紧紧挨男人的胸膛,腰被强劲有力的臂膀搂着,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差点没被吓得昏死过去。
这是遇上孟浪的登徒子、取花贼了?
「啊——」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大喊,却被他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巴,呜呜咽咽的声音咽回了嗓子里。
「闭嘴!」是熟悉的声音。
我这才敢抬头去看。
朝景和的脸色黑如锅底,正恼怒地瞪着我。
我的目光又移向地上昏死过去的陌生男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指着地上肥如猪的人儿。
「我在晚来一步,他的手就要伸到你的衣服里了,我来这是为了办案,不知你来这是为了什么?」
我支支吾吾,他则一把推开我:「注意安全,我还有事要做。」
我傻傻望着匆匆离去的朝景和,丈二摸不着头脑,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我快步走到床榻间翻出房号木牌,哆哆嗦嗦地出了门,门口的牌匾标着「叁十贰」,我手里的木牌却标着「贰十叁」,原来我走错了屋子......
如日中天的国漱芳在这个极乐之夜迅速陨落,这地方生意越做越大,竟私底下和贪官污吏勾搭在了一起,交易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今夜朝廷的人乔装扮客倾袭而入,一举封查,抓人入案。
我和永安鹌鹑似的跟在朝景和身后。
「六皇妹,长本事了。」朝景和忽地停住。
永安求饶道:「皇兄......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会亲自向韶华娘娘禀明此事。」朝景和铁面无私地戳破了永安最后一丝幻想。
永安面如土色,朝景和又看了她一眼,她一脸保重地看着我,随之迅速登上马车。
我看到了永安的下场,吓得更加不轻,我奉承他:「听闻五殿下素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贤名…」
他打断我:「前日探花郎、昨日状元郎,今日便寻到这烟花巷柳之地,不知明日长乐公主会给人什么样的惊喜?」
这次确实是我的错,我就不吱声了,可他越说越过分,蹬鼻子上脸,这我就不能忍了。
「这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左右是我吃亏,你又不是我未来的夫婿,你着什么急?」我不甘示弱地回呛他。
朝景和不语,他逆着光,叫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兀自等着,仍不见他的回复,我对于他这种人向来没什么耐性,理平皱着的衣襟就钻进马车。
回宫后我被罚在皇家祠堂跪了两个时辰,我觉得有点好笑,也不知道是让我跪谁,这一列列牌位上可没一个我的祖宗。
永安直接被禁足了十五天,整整半个月不见天日,我一阵唏嘘。
从那以后我们都学老实了,再也不敢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