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熙哥儿，娘当初同意留下她，不过是想给你找个伴儿。娘和外祖母终有一日要先走一步，你身子......我们不忍心看你这样孤孤单单留在世上......咳咳......”

许是说得有些急了，她剧烈咳嗽起来，赵北熙忙轻抚她后背，试图让她好受些。

“熙哥儿，你听娘说！”

赵氏一把抓住儿子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摩挲着，目光充满恳切：“当初你外祖母带她回来说要给你做童养媳，那时娘却一心想着帮你解毒，但是后来见那丫头长相不俗，配你自是不差的，加之这些年来你性子又清冷，身上的毒一时半会解不了，所以才同意你们暂且定下亲事，然后再想办法......好在互相知根知底，比那盲婚哑嫁的强......只是万万没料到那丫头竟被你外祖母纵成了这个性子......”

“娘，儿子不想娶她！”

赵北熙垂下眸子，淡淡回应。

“你知道的，你必须得......才能解毒，她性子如此，你倒也不必自责！”

说着她抿了抿嘴，突然蹙眉道：“娘要喝水，熙哥儿，你快些去取水来！”

赵北熙见母亲一脸急切，以为她渴极了，忙起身去厨房取水。

赵氏见儿子出门，赶忙从枕下摸出个帕子捂在嘴上，待帕子再取下来时，只见上面一团黑血格外刺目。

赵氏苦笑一声，用帕子将嘴角擦干净，又趁儿子回来前，将帕子塞进枕头底下。

......

而躺在隔壁的沈凌雪却在浑浑噩噩间，一昏睡便是好几日。

这期间她能感觉到有人偶尔来给她喂药，间或还有几口粥食，但她眼皮仿佛重如千斤，怎么也睁不开，嗓子也发不出声音，整个人便如玩偶一般，任人摆布。

几日后，沈凌雪终于缓缓苏醒过来。

彼时屋子里空无一人，她躺在床上思索许久，结合自己昏睡前发生的种种事情，终于想明白，眼下自己该是重生了！而且还恰好重生在了偷偷卖掉外祖母陪嫁的银镯买糖吃的时间段，此时她尚未及笄。

上一世，外祖母发现手镯被卖后气得当场晕倒，她怕受到责罚，慌乱之下朝门外跑去，想找地方躲藏起来。

没想到娘竟然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小河边，她不慎失足跌进河里，娘也着急忙慌跳进河里去救她。

岂知棉袄沾到水便如石头一般沉重，将她俩拖着沉入河底。

若不是碰见村里打鱼的人出手相救，她们就淹死在河里了。

可惜没过几日，娘和外祖母就相继去了，赵北熙从那以后便不再理会她，这个家也名存实亡了。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如果娘和外祖母还能活着，如果她能顺利嫁给赵北熙，也许她的人生就不会那般凄惨。

她缓缓翻动身子，伸手掀开帘帐向窗外看去。

窗牖洞开着一条缝，凉风缓缓顺着窗缝灌进来，让沈凌雪瞬间感觉又清醒了几分。

正愣神时，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随后又听到有人在窗外坐下。

沈凌雪恍惚间以为是吴老太太和赵氏又像往日一般坐在窗下择菜，心头一阵狂喜，正要开口，却听见窗下窃窃私语声随风传入耳中：“哎，你说这贱人到底会不会醒过来？”

“不知道！醒过来又怎样？不醒过来又怎样？”

“要我说啊，还不如趁现在将她用一张席子卷起来扔到后山去，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呢！”

听声音是两个年轻的女子，感觉声音甚是熟悉，但沈凌雪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不过她知道那女子口中的贱人一定是指她无疑了。

随后又听那说要将她扔到后山的女子继续道：“我娘说了，那贱人若是死了，她即刻就为我上赵家提亲......”

说到后面，似乎有些羞涩，便停住了，而另一个女子却没有接话，反而是转变了话题：“唉！你说这姓沈的丫头，命怎么就这么硬？把咱们村里的人都快得罪光了不说，还将养她长大的吴婆婆和熙哥儿娘害死了......”

沈凌雪听到这话，心猛地往下一沉。

难道重生一世，终究还是无力改变这样的结局？

窗外两个女子再说什么，她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心中酸涩难耐之际，才惊觉自己又渴又饿。

她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吃喝了，连嘴唇都已经干得快要裂开。

她只好半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勉强掀起帘帐朝桌案上看去，只见那里放着个沿口缺了一块的破瓷碗。

苦笑一下，她费力地将双脚放下床沿，试探着缓缓站起身，然后扶着墙一点点走到桌案边，见那碗里竟然有半碗水，便抖抖索索端起水。

也顾不得上面漂浮着的灰尘，送到唇边，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这才感觉犹如火烧般的肠胃稍稍得到了一点慰籍。

虽然解了渴，但她腹内空空，桌上却是连半点吃食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