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来？”燕父气疯了，眼里满满的暴怒几乎要溢出来。他想也没想地就踩住了女儿搭在地面上的手，皮鞋使劲一碾，“孽障！你弟弟看到你，死都不会瞑目！”
燕子蓉吃痛，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而动了一下，却发现无济于事。
她心里很空，父亲的话在她耳朵里听来，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音符，没有具体意义。
刚才虽然只掀起了白布的一部分，但电光火石之间的一瞥，她已经看到了下面的状况。
白布下面，是一张年轻的脸。布满了淤青和擦伤，几乎看不清原样。
可……那怎么会是燕北的脸？他明明那样在意自己的外表，爱惜自己的容貌。
燕子蓉死死咬着唇，口腔里蔓延开血腥味，又从嘴角溢出来。
“你哑巴了？！心虚了？！”她的沉默在燕父看来，就是无声的反抗。邪火蹭蹭地往上窜，他控制不住地往她右颊上狠狠刮了一巴掌，“你在刘家过得不好，死在外面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回来诉苦？现在害死小北，你满意了吗？！”
燕父眼里透出熊熊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烧死。
女儿本就是不中用的东西，可这次，竟然为了这个女儿，将燕家唯一的儿子折损了进去。
那是燕家的独苗！
燕父脚下的力气又大了几分，恨不得将她的指骨踩断才好。
“咳咳，燕北的家属是吗？你们出来一下，专案组需要结案。”
端着记录本过来的警察一来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有些不满，但毕竟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他管不着。于是咳了一声，直接将两人带去会议室。
专案组长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秃顶，眼神很犀利。
“燕北家属，我们从目击证人的陈述中，得知在酒会上，燕北和刘云发生口角，燕北对刘云出言侮辱，甚至还打伤刘云。后发展成聚众斗殴，意外致死。”组长毫无感情地念着纸上的信息，例行公事地询问，“燕北最近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比如过激的举动？”
“不可能！小北他怎么会去斗殴？！”还没等燕父回答，燕子蓉尖叫了一声，“他是因为我的事情，气不过才去找刘云，而且他大学还没毕业，根本不可能是刘云的对手！”
“也就是说，”组长锐利眼睛里透出精光，抓住了重点，“燕北是去寻仇？”
“你们不要断章取义！”燕父抽烟的手都在抖，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但碍于警察在场没有动手，“小北的性格，不会去斗殴。”
“可是现场的目击证人都这样说。”组长不耐烦地用中指敲击着桌子，“如果你们能找出对你们有利的目击者，也许能翻案。但是现在案子已经定下来了，误伤燕北的保镖已经被判有期徒刑九年，刘家承诺赔偿你们两百万损失费。”
他把一张单子推到燕父面前，“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了吧。斗殴能拿到这么多赔付，也算是不错了，足够你们再生养一个孩子。”
燕子蓉忘记了哭泣，呆呆地看着那份东西。
再生养一个孩子……在他们眼里，人命就这么不值钱？还是刘家家大业大，根本就没有人敢跟他们作对？
“狗屁目击者，全都是刘家的走狗，当然这样说！他妈的，老子不缺你这点棺材钱！老子要的是说法！”燕父手有些颤抖地碾灭烟头，拿过那张纸，突然间将其狠狠撕碎，绝望地往地上一摔，“你们草菅人命！不就是吃准了我们燕家势力不如刘家！我他妈今天……”
他的手刚刚搬起旁边的椅子，就被旁边的几个警察飞快地制住。
“你敢袭警？”组长轻蔑地看向他，如同看一个蝼蚁，对几人挥了挥手，“拉到班房里，关半个月再放出来。”
燕子蓉是被轰出警察局的。
她为父亲求情，而对方丝毫不买账，末了还对燕父啐了一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燕子蓉抱着膝盖坐在门口好久，直到华灯初上，才浑浑噩噩地抬起头，辨别了一下方向。
不行，她要回刘家，必须要让刘家给她一个解释……小北还是个孩子，他们竟然下得去这么重的手……禽兽……她要杀了他们！
燕子蓉恍恍惚惚地打车到了刘家，才发现自己钥匙也没带，只好站在门口，一遍又一遍地使劲拍门。
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要见到刘家人的信念支撑着她，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开门的是婆婆。
她好整以暇地把层层防盗门打开，耻笑地看着她，“怎么，小**，这下舍得回来了？”她说着往她看起来瘸着的那只脚上狠狠踩了一下，“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丧家之犬？是啊，家没了，连最疼爱她的弟弟也没了。
燕子蓉只觉得一股血液一直涌到脑海。她眼前血红一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伸手拽住了衣着整齐的婆婆的头发，口中尖叫一声，“我杀了你！”
两个女人扭打在一块儿，燕子蓉力气出奇的大，不消几秒就将婆婆压在身下，狠狠地卡主对方的脖子。
她眼睛爆突，看起来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亡灵。那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婆婆被她吓得一个激灵，终于尖叫起来。
下一秒，她的身体就被一股猛力掀起，腾空，然后摔在地上，头狠狠地磕上桌角！
“**，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最初的晕眩过去，燕子蓉才听清楚刘云说了什么话。她第一次恨恨地盯着他，声音尖利，“那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她虚弱地扶住桌子站起来，气势达到了顶峰。如同一只凶兽一般盯着两人。
她真后悔，如果她带了一把刀在身上，刚才那短短的几秒，至少能将那个女人送下去给燕北作伴！现在刘云来了，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刘母从地上爬起来，儿子的到来让她一下子稳住了心神。
她整理了一下刚才抓扯中被搞乱的头发，往屋里走去，少倾，又过了来，把一沓现金狠狠地摔在燕子蓉脚下，“少装清高！你们燕家人不就是想要钱？一条命而已，我买了！”
看到燕子蓉狼狈的样子，刘母越发觉得刚才自己丢大了脸，说话的语气更加刻毒。
“买命？”燕子蓉被气得笑了，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语气好像是疯了一般，“我把这些钱还给你，买你的命好不好？！”
说着手上青筋暴突，一把搬起桌子，狠狠地往刘母脑袋上砸过去！
刘家母子都被她的举动吓呆了，还好刘云反应快，急忙伸出手臂拦住了那桌子，只是手臂上也霎时多了一道青紫。
“**，你疯了！”刘云气急败坏，直接抓住她的右手狠狠一折，啪的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
燕子蓉闷哼一声，却没有泪。人太伤心了，就哭不出来。
她看着眼前朝夕相处了五年的两个人，忽然觉得又无力又可悲。为自己，也为他们。
失去了最好的报仇时机，她已经没有办法为燕北报仇了。
半晌，她用一种非常非常陌生的语气开了口。
“刘云，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