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额垂首,好半响没说话,我以为他也在难过。
谁知过会儿他肩头微微颤抖,竟然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与我心意相通便是这世间最好的灵药。”
“即便你命数尽了,我就算屠了地府又何妨?谁敢带你走?”
这话让我一时有些恍惚,心口像有细纹裂开似的。
隐隐浮起个声音来,听不分明,像隔了千年的屏障。
“你灭她全族,今日我扫平魔界也不足以消心头之恨。”
“我要千千万万的魔灵为她陪葬。“
“元神尽毁,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那声音自那一日起,总在我耳畔徘徊。
幼时我也曾听过仙魔大战,听说不少仙族败下阵来。
却从未听说有被灭族的。
到了魔界,也见过有仙族因各种琐事寻上门来的。
大魔王三界无人可敌的传闻便是这样经年累月被不胫而走。
可我不信他会因何缘由灭了哪一族。
这几百年,魔界是有些后来居上。
天魔之间却未有要大战在即的硝烟味。
我仍是每日昏沉沉睡醒了吃得肚皮**,饭后不久又睡死过去。
只是不如之前那般没心没肺了。
心里揣了事,纵然有大魔王的承诺言犹在耳。
我仍时不时会想起,我是会死的。
我爹想让我修行,是因为缺一魄,也入不了轮回。
你看我死都没有痕迹,真正地凭空消失。
听说只有罪大恶极之人,只有一世为人的机会。
也不知我这般贪吃贪睡连蚂蚁都未踩死过,怎么就落了个不入六道的命运。
可我也活了好几百年,大致是云螭为我吊着命。
他仍是隔三差五地出魔界。
也不知这三界还有多少仙草灵药让他惦记。
我偶尔会在结界边上遇到云水仙君。
但他再不同我讲话了,只拿一双凝重的眸子看向我。
末了,叹口气摇摇头,转身隐云而去。
我想了想,下次再见他不如攀个交情问问。
冥界他有没熟人好办事?
我这副残破的身子还能混吃多少年?
也好早做打算,免得我藏在山洞里的成筐的灵芝雪莲便宜了旁人。
送我爹也好啊。
只是,我没等到云水仙君,却等来了仙骨受损的杜逢春。
“云螭哥哥都要魂灵尽毁了,你这废物还在这发呆?”
我被硬生生扯出了结界之外。
杜逢春扯着我一路上到南天门。
但绝不是好心带我来天界一日游的。
出了魔界结界,没了佑护。
我连挣脱她都难。
她说要是没有你这废物,大魔王怎会疏离了她?
在她还未升仙之前,便先我一步与云螭相识了。
千年之前,神魔交战。
云螭几次于危难之中救下了她,不然火雷阵时她早已修行尽毁。
她愤愤地说,“要不是你这废物耍手段赖上他,凭我神鸟一族的名望,云螭哥哥怎会不愿娶我?”
我看她越说越激动,眼眶中渐渐蓄上了泪意。
打算就不泼她冷水了。
云螭说过,曾几次救下鸟族。
但似乎不是对杜逢春暗生情愫。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看火炙仙鸟罢了。
“焦黑的鸟羽有点恶心。”他好几次皱眉这么说。
“他不娶你,你抓我有何用?”
我诚心发问,顺带默默寻思千里传音的话,魔王几时能来救我。
杜逢春却冷笑起来。
“亏得他为你连天帝的火劫都敢应承下来,你倒是只顾自己的安危。”
“火劫?”
“只要他只身入火劫元神未损,天帝便可让你一魄归位。”
我心下一凉,原本还担心天上走一遭会误了晚饭。
此刻却只怕云螭受不住火劫,修为尽毁。
天帝的火劫,进去容易,却没听说有人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