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微棠故作一脸怯懦地躲到张嬷嬷身后,还抖了抖身子,仿若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生怕哪里露出破绽被庄头察觉。
庄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这个蠢笨如猪的东家小姐,还不是任他糊弄?过几天,他再慢慢收拾她。
他转回目光,鼻子使劲嗅了嗅,一番扫视后,很快就发现了灶台上还有一个陶罐,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打开,随着一阵浓香扑鼻而来,他顿时两眼放光,“蘑菇鸡汤?”
“那是给我家小姐补身子的,你不能喝。”张嬷嬷想上前去拦,又顾及着身后的小主子,只得急声喝止。
“老东西,你最好搞清楚一点,这庄子现在我说了算。”庄头丝毫没有把张嬷嬷的话放在心上,嚣张地将罐子拿起来凑到嘴边呼啦啦喝了一大口,他刚刚打婆娘孩子打累着了,需要好好补补。
嘿,这味道真是绝了,鲜香到他恨不得连罐子也给吞喽。
他根本没有往毒蘑菇上面怀疑,不管是眼前这一老一小喝了一半的汤碗,桌上零碎的鸡骨头,还是李微棠畏惧的表情,张嬷嬷气愤的话语,都和往日没有区别。
张嬷嬷正想再说些什么,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李微棠捏了捏,她回头看到自家小姐对着她轻轻摇头,想了想,终是什么都没说了。
庄头将左手的烧火棍往边上一扔,一只手拿着陶罐,一只手直接伸进去捞起鸡肉蘑菇,呼哧呼哧地大吃大喝起来,很快就把一小个陶罐吃得干干净净,打了个饱嗝,将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抬起袖子将嘴一抹,自顾自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这庄头真是欺人太甚。”张嬷嬷又气又无可奈何,庄头三天两头就过来不是吃就是拿的,她根本没办法阻拦,只能心疼地拉过李微棠,安抚道,“小姐吓坏了吧。”
“没有。”李微棠的怯懦神色早已不见,她可不就是知道庄头经常这样,才故意煮了两陶罐蘑菇鸡汤的么,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嬷嬷,快喝吧,不然汤会凉的。”
两人正喝着,突然庄里传来一声‘啊’地长长的惊恐尖叫,没一会儿,一声声慌乱的呼喊从远及近传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庄头出事了。”
李微棠眸色沉了沉,不紧不慢地继续喝着,好像没听见一样,将碗里的汤喝得一滴不剩后,才从袖袋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嘴,缓缓地站了起来。
张嬷嬷早僵直了身体,手里的勺子也‘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眼珠子好像都不会转动了一样,直愣愣地看向李微棠。
“嬷嬷,没事的。”李微棠扶起她,轻声道,“你忘啦,庄头的那罐和我们的是不一样的。”
张嬷嬷心头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李微棠的搀扶站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微棠一眼,声音有些不安,“小姐,这是为什么?”
“前几天,我落水的事嬷嬷还记得吗?”李微棠温声提醒道。
张嬷嬷内心一凛,心中惊疑不定,“你不是说是自己不小心......”她忽地顿住,像是想到什么,猛然转头看她,瞳孔放大,声音急促起来,“庄头前几日是去的都城,说是去相府汇报春耕的情况。怎么回来就......”
“相府里,有人不希望我活着了。”李微棠悠悠叹了口气。
这庄头几年来,都和她们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这次去一趟相府回来就要她的命,不用想也知道必是受人指使的。
张嬷嬷面色越发沉重,“小姐,这会不会是个误会,其实是庄头自己的主意?”但话到一半,她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她们和庄头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这种可能的几率实在太低。
“既然庄头出事了,我们就过去看看吧。”李微棠带头向外面走去。
相府当年将李微棠生母贬妻为妾后又把人逼死,紧接着,她那位便宜父亲又火速娶了一房,那位继室方摇惠进门不到一年就给相府生了一对龙凤胎,男的叫李朝暮,女的叫李微漾,两人如今也有七岁了。
她都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了,原主一没有在相府生活跟他们有矛盾,二是这年代女子到了十四、五岁就要出嫁,她也不可能跟谁争家产,怎么还有人容不下她?
李微棠边想边向庄头的院子走去,身后跟着张嬷嬷,此时,庄子里其他看热闹的人早将那院子围的是水泄不通了,里头也站满了人,都探头探脑地向房里张望,但没人敢走进去。
“让一让,小姐来了。”
有人一高喊,人群立时闪出一条道来,众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她。
这位东家小姐养在这个庄子里好多年了,平日很少出门,怎么今天来凑这个热闹了呢?有些脑子聪明的,一时又想到,庄头死了,这里最大的主子可不就是她了嘛,这样也就能理解了。
只不过,这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要被庄头的死状吓着了哇,他们一个个大老爷们瞅着都觉得瘆得慌呢。
李微棠面色沉静,步态从容不乱,少女虽未长开,但纤瘦的身形挺拔雅致,干净的脸庞五官清丽,已初见来日的一缕绝代风姿。
众人见她如此,均不敢生出亵渎之心。
庄头就死在他家堂屋的地板上,脸色狰狞青紫,嘴角鼻孔都流出黑血,眼睛瞪大,死不瞑目。
“这是怎么回事?”
李微棠心知肚明,但还是努力摆出一副震惊又难过的样子,跟家属问了问情况。
“我也不知道,他刚才嫌我做饭手脚太慢,就出去了,等我忙完出来喊他,发现他已经倒在这里气绝身亡了。”
庄头媳妇刘娥抱着两三岁的小虎子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节哀顺变。”
“当家的突然去了,眼下我们孤儿寡母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刘娥抹着泪,转向李微棠,叩拜道,“求小姐做主,帮帮我们。”
李微棠默然看了一会儿,确定这庄头是死得透透的了,声音才波澜不惊地吩咐道,“既然死了,就抬出去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