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京城卢六娘的大名简直如雷贯耳。

她年轻新寡，自负美貌，当垆卖酒，被不少人暗中诟骂。

姜云澜细细看去，见卢六娘虽长相成熟，但皮肤保养的好，细嫩光滑，吹弹可破，着一身火红薄袄，整个人像团热烈火焰。

卢六娘神色高傲，面容红润，面对周围的目光丝毫不惧，反而洋洋自得。

姜云澜心里佩服。

六娘骂了半晌，店小二始终不肯把烧鹅卖给她，她咬牙切齿，跺着脚气冲冲走了。

姜云澜连忙取出钱叫小二打包一只急忙追出去。

这条街都是酒肆，不少人临街摆摊贩卖吃食，卢六娘颜色鲜妍，在人群中人外显眼，姜云澜跑了几步就看见她。

她追上去，叫住六娘，将手中的烧鹅递给她。

卢六娘没半点惊讶，对送上门的殷勤表情淡然，只挑眉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姜云澜微喘，点点头，“知道，六娘当垆卖酒也是生活所迫，听闻你独自担起了夫家几位老者，实乃女中豪杰。”

卢六娘顿时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她接过烧鹅，看了眼日头：“我今日还有事，阿姊有空日后可来我家寻我玩。”

姜云澜道：“一定来。”

卢六娘收到烧鹅没多惊讶，听到这话倒是多瞧了她一眼，然后拎着烧鹅步履轻佻地走了。

姜云澜盯着她的背影，垂下眼睫咬了咬唇。

她在街上左右转了圈，听到不少人谈论城门口的事，扭身在街边的林氏果脯买了些清新的荷香脑，逆着人流往城门口方向走去。

姜一正在西直门做戍守城门的小兵。自城门外堆人头以后，她还未去看过。

她拎着装果脯的纸袋子沿街直行，越往城门口方向，行人越少。

城门外攒了十日半墙高的人头，最初几日还吸引许多闲人去凑热闹，但随着人头越堆越高，大多数人都宁愿绕开这个地方，免得看了晚上回去做噩梦。

姜云澜两辈子都是第一次来，看着萧瑟的街道和刚被水冲刷过黑沉沉的地板，她心里发沉。

一队快马从街上经过，惊起阵阵寒风，姜云澜缩起脖子，将大半张脸藏在毛领子下。

她生在渝州，再寒冷的冬天也不过飘几点雪花，还未领教过京城寒刀刮骨般的朔风，这次幸而有经验，为了避免再次着凉发烧，早早准备了塞满厚棉花的袄子和蓬松的毛领，嫂子给她做的手套都被她在收口处缝了一圈毛毛。

她还未抽条长高，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笨拙挪动的团子，第三队人马经过时，有人勒马回来盘问她。

打马的是个穿银铠的少年，长得儒雅端方，那身铠甲穿在他身上显得累赘，叫人觉着该穿身合身的儒袍，更显人身如翠竹。

那人勒住响马，高大骏马狂奔后湿热的鼻息隔着一尺喷在她脸上，姜云澜惊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是何人，往城门方向去干什么？”

姜云澜稳住心神，看了眼他腰侧铠甲上的暗纹。

她提起手里细绳捆好的纸袋，答道：“我住在林楠街桃荫巷，姓姜，我哥哥叫姜一正，在西直门城门戍卫，哥哥这几日嗓子不舒服，我来送点果脯。”

“姜一正，名字耳熟，是在陈江手底下当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