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凌萧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已经做完手术,刚从麻醉中缓缓醒转。
下腹毫无痛觉,但我知道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多次刮宫让我的***薄得像纸一样,这一次不光孩子没保住,就连***也失去了。
凌萧坐在病床边,皱着眉头问:“怎么搞的?我不是叫你打车去医院吗?为什么乱跑?”
他不知道我的真实病情,我叮嘱过医生要保密。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让他知道了。
他见我没搭理他,缓了语气,劝慰道:
“淼淼,对不起,今天真的有很紧急的事情,可能我们跟这个孩子没缘分……以后还会再有的。”
他拉过我的手,掌心温暖。
但我的心底一片冰冷,慢慢抽出自己的手。
“凌萧,我们离婚吧。”
他慌了,伸手捧住我的脸,让我对上他的眼神。
他眼尾泛红,神色紧张,急切地说:“淼淼,我妈是著名的妇产科专家,她一定能让你再怀上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以后肯定还会有孩子。”
听到孩子这个词,我鼻尖忍不住一酸,泪水从眼眶溢出来。
“凌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失去的是一个真实的孩子,不是一个凭空想象的孩子。我们不会再有以后了。”
他愣了愣,明白过来我话里的意思,表情像被揭穿谎言的孩子一样慌张。
“不是,淼淼……当时情况实在太危急,我怕真有什么失闪……”
我咧咧嘴,无声而疲惫地冷笑:“你怕没怀孕的乔妮娜有闪失,就不怕怀孕的我有闪失。我总是被舍弃的那一个,对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就是怕你误会,所以……”
善辩如他,却半天说不出话来,胸脯剧烈起伏着。
我的脸被他双手钳制得生痛,却挣脱不开。
查房的护士进来,看到我难受的模样吓了一跳,把他赶了出去。
重新枕在松软的枕头上,我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
连陌生人都知道心疼我,而他却不懂。
没错,我不该对他抱有希望的。
毕竟,他确实跟乔妮娜有过婚约,他们还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五年前,我被乔家找回去的时候,上了新闻头条闹得沸沸扬扬。
乔妮娜自称无法面对自己抢走我的人生,躲去国外整整半年。
她是如此任性,全然不顾会错过跟凌萧的订婚仪式。
乔家对她没有半点苛责,反而为了让她安心,始终未让我踏入家门半步,只在外面给我购置了房产作为补偿。
但我从来没有肖想过乔家的财产,也不知晓自己无意中在酒吧外救起的那个人,是被乔妮娜爽约订婚仪式的凌萧。
他像溺水之人一样紧紧抓住我这根稻草。
表白、求婚、领证一气呵成。
直到他把我带回家过年,凌梅盯着我狐疑地问:“你叫何淼?是乔家那个养女何淼?”
我无言以对,凌萧则拼命解释。
从他的神情语气中,我明白他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后来他对我说,他爱上的是我这个人,考虑到这层身份会让我尴尬,所以才没有挑明。
但是,这层身份始终像根刺一样扎在我们的关系上。
凌梅气乔家无故毁婚让她落了面子,迁怒身为乔家“养女”的我,不承认我俩的婚姻。
乔妮娜知道我们结婚后气疯了,扬言要独身一辈子,辞了工作四处浪荡。
乔家责怪我抢走乔妮娜的良缘,我那血缘上的弟弟乔家栋找上门来狠狠打了我一个耳光。
那个时候凌萧冲出来,把我护在身后:“不要欺负淼淼,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他说到也做到,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
每天下班就立刻回来,做我爱吃的饭菜,陪我看爱看的电影。
我说我喜欢多肉植物,他花整整一个月时间,亲手给我搭建玻璃阳光花房。
当阳光给一片呆萌的多肉镀上红边时,我真的觉得被疗愈,此生有他足矣。
但是乔妮娜从蒙古草原上的马背摔下来,折断三根肋骨,伤了右腿。
我那血缘意义上的母亲,亲自过来接我去看望她。
她身上缠满绷带,眼睛红肿地说:“淼淼,我差点摔死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凌萧。我把乔妮娜这个身份还给你,你把凌萧还给我好吗?”
母亲泣不成声,我却觉得荒谬可笑。
当年我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被人随意调换了人生。
如今我是个有自我意志的成年人,还要被人随便一句话就扭转人生吗?
我想离开,母亲却把我按在椅子上。
一字一句地告诉我:“淼淼,你多幸运找回了亲生父母。你怎么不想想,对妮娜来说,她突然之间没有了所有亲人,她该多痛苦啊?”
我被气笑了。
明明没了亲人的那个人,是我啊!
“乔妮娜不是好端端待在乔家吗?爱她疼她的父母和弟弟不还是围着她转吗?
“是我没有了那个从路边把我捡回家的妈妈!这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亲人,被乔妮娜害死了!”
我哭到不能自已,剧烈咳嗽起来。
那至暗的一天,我一直刻意回避,不愿回想。
但凡触及,都会心如刀割。
那是我被乔家认回去的第一个春节,他们说要接我回去过年。
是乔妮娜开车过来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