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问我,「拒了程肃,你不后悔么?世上恐怕再找不到比程肃更好的儿郎,你几个妹妹都很惦记他,母后特意将他给你留着。」
我想想程肃那盛世美颜,品德才干,心中后悔得发紧。
可脸和命比起来,显然命更重要一些。
我是皇后所出,帝后恩爱,伉俪情深。
自我出生时,父皇从数百个吉祥如意的封号中,选了福茂二字,作为我的封号。
我的前半生极其顺遂,但命运向来是公平的。
十五岁时,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梦见父皇将我赐婚给安国公世子程肃,程肃面如冠玉,人称潘安再世。
更难得他品性高洁,表里如一,婚后对我也称得上梦里萧郎,书中张敞。
他万般皆好,可惜命短。
三年后,戎国来犯,程肃死在战场上。
又两年,戎国攻进上京,父皇携百官逃走,慌乱中,我被戎兵捉住,一路上惨遭侮辱,最后死在敌营。
那一年,我二十岁。
我从噩梦中惊醒,恍然不知今夕何夕。
我倒是不想信这梦,可这梦一做就是三日,梦中细节我都能背下来。
其后父皇将我赐婚程肃,我怎敢再结姻缘?
只能拒了。
如此我才有一点对自己命运的掌控感。
我懒懒道,「不后悔,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总有和程肃不相上下的人出现,再者,女儿还想留在母后身边几年,母后,您不想留女儿在身边吗?]
母后满眼宠溺,「母后自然想的,不过太祖有令,女子十六岁不嫁,罪在父母,你身为公主,更该做女子表率,此事迟早要张罗起来的。」我想起梦里,戎兵入侵后,父皇和母后匆匆逃走,母后惊闻我被掳,悲愤自责下,身染重疾,病死途中,心里就不好受。
我依偎在她怀里,悄声道,还有一年时间,一年时间,女儿总能想到办法的。」
我将梦里的事—一记录下来。
哪些人该死,哪些人不能死,都写的清楚。
我的确是一个不能干政的后宫女子,不过,影响朝局的事情,不一定要亲自出面,鬼神之说有时就很好用。
不过,此事要做的周全,不让父皇起疑心,少不了一些得力帮手。
我借口出宫,去往钦天监。
没成想,却遇到程肃拦路。
他无端被我拒婚,多多少少影响了一些名声,我觉得有必要和他说清楚,便屏退宫女侍卫让他靠前说话。
程肃眸色严厉的盯着我,「为什么拒婚,我哪里不好?」我盯着程肃那张脸,有片刻失神。
梦里所见已极其美好,亲眼所见,冲击更大。
这颜,我能磕一辈子。
我忍着心中贪恋,悄悄咽了咽口水,平静道,「你哪里都好,就是命里早夭。]
程肃被噎住,显然没想到我拒婚的理由竟然是这个…他幽幽道,「那活到多少岁不算早夭?」
我想起梦里,三年后程肃就会战死沙场.……
我长长一叹,「最起码要活到二十岁吧.…….
[好,你等着我,在此之前,你不能嫁给别人。]程肃深深的凝视我,将一只玉簪塞到我手里。「你答应吗?」
我盯着手里的玉簪,一阵发懵。
他到底怎么想的?
一只玉簪就想绑住我?
他在做梦吧!
「不行哦,太祖有令,女子十六岁必婚,我是公主,更该以身作则,此事我不能答应你。」
我将玉簪还给他,手指触碰的瞬间,一阵酥麻,我赶紧缩回手,有点遗憾,这样修长有力的手,以后不能想拉就拉了。
我要反抗命运,自然不能再走梦里的老路。
程肃唇角紧抿,并不生气。
「太祖也说过,公主为国祈福,有大功德,殿下若带发修行,自然能过几年再嫁,殿下,你不能说我不行,还不给我机会证明,是不是?
他的语气紧迫又凝重。
我却莫名从中听出来求恳之意。
我有一点点心软。「我再想想看。]
「公主一诺,驷马难追。程肃郑重的将玉簪放进我手中,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谁……谁诺了?]我讶异。
[殿下若去钦天监便要快一些,刘大人快散衙了。]程肃轻笑一声。
我「哦]了一声,反应过来。
「咦?」
他怎么知道我要去钦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