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怀亦向我求婚的那个晚上,我拿着它在我的手指上挨个试了一遍,发觉没有一个手指适合它,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这戒指不是为我准备的。
还有那块没有送出去的手表,也被我扔进了垃圾桶,我已没有留着的意义。
那天晚上我住进酒店,我不想让任何人找到我,我给经纪人发了一条信息便关机了。
手机黑屏的那一刻我看到屏幕里我满是泪水的脸,还有那头看起来极讽刺的长发,那一刻我决定剪掉头发。
酒店房间里没有剪刀,我跑到前台去借,前台问我做什么,他们不敢借给我。
「我要剪头发,」我告诉他们,「你们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等我。」
于是在我的房间里,我在镜子前剪发,而一个服务员站在门口看着我。
她一定不理解,我为什么非要自己剪发,为什么要将这样长、这样好的一头长发糟蹋成这样。
服务员说:「小姐,你没事吧?」
我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落泪,头发糊了一脸。
我用手抹掉,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时间太长,有点舍不得。」
服务员离开时,对我说道:「姐姐,你不要伤心,过些时间就会长好的。」
我向她道谢。她说得对,时间长了就会好的,不管是什么,都能被时间这副良药治愈。
第6章
经纪人找到我,看到我的模样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她说:「阿念,会好起来的。」
是的,会好起来的,可是要到什么时候呢?我在酒店里待了两个星期,心便疼了两个星期,我把和周怀亦从认识到结束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除了加深了我的痛点,一无所获。
经纪人说:「周怀亦来电话,他想见你一面。」
我摇头说:「我不想见他。」
我单方面地向外宣布了我和周怀亦分手的消息,一时间外界众说纷纭。
有知道一点内情的,向外传播,说我伤了许靖雁,惹怒了周怀亦,然后被他甩了。
我看到这则新闻时只是笑一笑,我的内伤还没有治愈,我管不了别人对我的评价。
我像一个受伤的小狗,躲在角落里默默养伤。
直到周怀亦从酒店门口把我截住,我最狼狈的模样又一次被他看到。
我的头发像狗啃过一样,衣服也是极邋遢,但那一刻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在乎。
如果一个人想看你的笑话,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昂首挺胸坦然地接受。
可是一个看你笑话的人,远比不过一个可怜你的人更让你难受。
我始终望着窗外,我害怕看到他怜悯的目光,我宁愿他是来看我笑话的,可是他一直不说话。
我问他:「有什么事?」
他盯着我的头发,说:「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我笑一笑,说:「因为不需要再做别人的影子。」
他抿着唇,这样的他看起来那么冷漠和不近人情。
他说:「你觉得我把你当作影子?」
我不想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我不愿意再一遍遍地回忆过往,我沉默着,不回答他的话。
他说:「如果你愿意,我们的婚礼可以如期举行。」
我笑了,我已当了一次傻瓜,难道还要再去当一次?当然不。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周怀亦,我们分手吧。」
他看着我,我不知道亲口听到我的话他是什么心情,可是我感觉到释然,原来我一直不愿意走出来,是因为缺少这样一个仪式,尽管我在说完这句话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紧紧地抿着唇,看着我用手背胡乱把眼泪擦掉,他的声音在那一刻忽然拔高,他:「余芷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需要,我起身离去。
那天傍晚,经纪人将许靖雁出院的消息发到我的手机上,我又一次看到周怀亦,他陪在许靖雁的身侧,他并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受一点点影响,或许他正因此而高兴。
我掀起裤脚,发现当初那条又长又可怖的伤口已经结痂,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慢慢脱落。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向前走。
那一刻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了,我必须要振作起来。
我告诉经纪人,我要工作。
第7章
我曾经一直是个没有追求的人,认识周怀亦后,更是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了感情上,也没有好好地磨炼演技,所以我的事业一直平平。
虽然在圈子里有些知名度,但却是不温不火,有些电视剧还是看在周怀亦的面子上才肯用我。
和许靖雁的那部电视剧,我因为精神不好,和剧方协商退出了,而许靖雁替代了我,演起了我曾经的角色,这说起来真是讽刺。
没有了周怀亦这棵大树,我的资源从此一落千丈,但我并没有因此气馁,我还年轻,我还可以从头再来。
我告诉经纪人,只要有亮点的角色,不管戏份重不重,我都可以演,一时间那种恶毒却又让人记忆深刻、没有演员愿意接的角色,很多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因为是配角而轻看,相反,我开始琢磨演技、开始揣摩角色的内心,我用心演绎每个角色,哪怕她只是一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配角。
有粉丝替我可惜,留言:「曾经也是演主角的人,怎么就去演这样恶毒的角色了呢?」
我回复他:「好角色不是靠善恶划分的。」
没有想到我会因为这个回复上了一次热搜,网友对我的评价也多是正面的。后来我接了一期综艺,我总觉得是靠着这个热搜得来的。
那个综艺是体检农村的生活,每天要劳作。那段时间我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除了拍戏,我不愿意在镜头前过度表现自己,我沉默地做事,不与同期嘉宾发生摩擦,遇事总要让一步,有活也愿意多干一点。
后来有评论说我心机,说我就是立这种埋头苦干的人设。
在演了无数个恶毒角色后,我怎还会将这种评论放在眼里。他们评他们的,我,继续干我的活。
在一次插秧的活动里,有人发现了我腿上那条可怖的伤疤,它真的就在我腿上留了下来。
一个小女孩说:「姐姐,你这是怎么受的伤?好严重。」
那时距离那次事故已经半年之久,可我并不愿意回忆那件事情。
我笑着说:「拍戏的时候受的伤。」
有个演员说道:「是不是和许前辈的那场戏?」
我知道她是有意为之,他以为我会冷脸,但我没有那样做。
我笑了笑,坦然说道:「是。」
因为这件事,那个演员被骂,说她揭人伤疤。
我把人给得罪了,她在某个场合里咒骂我:「一个弃妇而已,一辈子也不会火的。」
这话被人传出,传到我的耳中,我虽不生气,却觉得很气馁,我已经非常努力,可是仍有人拿着原来的事情不放。
那段时间我很忙,非常忙,不是在试镜就是在剧组,还要抽出时间去参加一些不得不参加的聚会。
我和周怀亦便是在这样的聚会上重逢。
起先我并没有注意到他,是陪在他身边的许靖雁隔着人群向我打招呼。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当初那件事,别人不知道内情,但我和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她在用了那样的苦肉计之后,竟还能面带笑容地与我打招呼,说实话,我佩服她。
搁以往,我定然扭头就走,但这一次,我不。
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两人从人群里朝我走来。
我摸着自己的心口,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眼前的情形已经没有太多的感觉,我甚至可以含着笑在他们面前叫一声「周先生、许小姐」。
心里没有了周怀亦这个牵绊,我发现我能和许靖雁一样在人前演戏。
我说:「好久不见。」
周怀亦打量着我,我知道我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我已不再是许靖雁的影子,我的头发已经不似上次见他时那样凌乱,我仍然没有续长发,齐耳的头发烫了一个小卷,显得非常俏皮。
裙子也不再是长裙,自从**长裙后,粉丝发现我有一条笔直的细长腿。
他好像有些失神,许靖雁抿着唇,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胳膊,柔柔地问道:「阿周,余小姐跟你打招呼呢。」
我并不介意,周怀亦看着我,问道:「过得好吗?」
还可以,虽然忙碌一些,但很充实,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他。
我说:「很好。」
我们对话间忽略了许靖雁,她忽然说道:「听说近期的资源不是太好?我刚接了部新戏,不如我给导演打声招呼由你来演女二号?」
我笑了笑,并不作声,倒是周怀亦在听了这话时挑眉看了她一眼。
许靖雁的笑容为此僵了僵,她抿了抿唇,再说话已不再像刚才那样柔和,她说:「我这戏里的女二至少不是恶毒、讨人厌的角色。」
我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许靖雁不该一再地拿我当靶子,我不会让她再欺负我。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怕再被人陷害。」
许靖雁大概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发飙,我意有所指的话终于让她变色,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怀亦,然后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你在说什么呀?」
到这时我才看到了她的一点本来面目。
我说:「许前辈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看着许靖雁铁青的脸色,我真的痛快至极。
我说:「为个男人,用那样的苦肉计实在不值当的。」
以许靖雁的个性,她可以哭泣抵赖,可是周怀亦怀疑的眼睛让她迟钝,因此错过了最佳时机。
她的沉默无疑是承认。
周边本来人就不少,我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此时已有人朝我们这边看来,许靖雁的脸色很难看。
而周怀亦大概也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他很突然地看向许靖雁,目光极为清冷。
周边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们大多知道我与许靖雁的过节。
我听到有人不敢置信地说道:「她什么意思?难道那次是许靖雁故意摔下去的?那她也太差了吧?就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差点毁容,她可真狠。」
我已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我相信不到十分钟,我和许靖雁的事情便会被人传到网上,她被害人的人设很快就会被网友推翻。
不过,那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就在我离去时,周怀亦将我拦住。
我的情绪在那一刻爆发,猛地推开了他。
我说:「周怀亦,你也一直认为是我弄伤她的吧?」
他一声不响,脸上像结了一层霜。
我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笑一笑说:「算了。」
第8章
后来,周怀亦曾联系过我一次,我看到号码后便挂断了,他那样高傲的人也就不会再与我联系了。
我仍然忙碌着,充实的日子让我无暇去想过往的人和事。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回家时,发现有一辆汽车一直跟在我的车后面,经纪人吓坏了,想要报警,被我拦下,因为那是周怀亦的汽车。
我叹了口气,让司机在路边停下,周怀亦紧随其后。
我敲开他的窗户,他坐在后座,对我说:「上车。」
我不想上去,站在门边僵持,他忽然说道:「余芷念,你以前很听我的话。」
他喝了酒,靠在椅背上看着我,我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疼了一下,他又说:「上来好不好?」
我仍是不动,他叹了口气,推开车门。
我这时才发觉,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因为门一开便有很重的酒气,我又有些后悔让他下来,我怕他站不住,需要我扶。
好在他站得还比较稳。
可能也是因为喝了酒,他和我记忆里的周怀亦有很大的区别,看起来也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他靠在车前看着我,「对不起。」他说。
我默不作声,我知道他是为什么而道歉,但我已经不需要。
他说:「你变了。」
我望着路灯不说话。
他笑了笑,打量着我又说道:「你从前看到我,眼睛里有光,你那时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现在你虽然也笑,可是笑得很假,假的和街上那些陌生人没有半点区别。」
其实他也变了,他从前很少在我跟前说这么多话,他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大概跟他喝酒有关系。
我说:「你喝醉了,上车去吧。」
他不说话,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色,他说:「余芷念,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震惊地抬起头,茫茫然地看着他。
我曾经那样爱他,爱到可以为他去死,可那时他不爱我,我除了卑微地想办法赢得他的关注,一点办法没有。可现在他问我是不是不爱他了,我觉得可笑。
他忽然笑起来,扶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对不起,我可能真的醉了。」
我说:「我让司机扶你。」
我要叫司机,结果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在我垂首的一刹那,我忽然看到了他手腕上的那块手表。
那块本来在他生日时我准备送他却没有送出去的手表,此时却戴在他的手腕上,我明明记得已经将它扔在了垃圾桶里。
我茫然地抬起头,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敛了笑,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余芷念,别对我这么冷漠好不好?」
到这个时候,报复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
和他分开时,我曾想过千万种与他重逢的情景,我要痛痛快快地告诉他我已将他忘记了,可今天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没有说那些话的欲望。
一遍遍地拿着从前的事说来说去,只能说明没有忘记过去。
我长时间的不说话让他失望,他松开我,拉开车门,然而却又顿住了。
他说:「余芷念,如果需要帮忙,告诉我。」
我知道,他是因为我演了那么多不讨喜的配角,以为我在娱乐圈里过得很苦,但是我不需要他的帮忙。
我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表演方式,因为前期的积累,我终于等来了一部大戏,里面的演员个个都是演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