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啊。”谷敏笑意变深，看着她说。
陈应琛还是不说话，一旁的轩子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上前说：“野哥你怎么调戏人家小姑娘。”
“该不会是因为被夏琳羽……”轩子拍了下正在说话的小六，小六及时收音，生硬地转话题，“你们店饮料真好喝……”
“妹子不好意思，他喝醉了，他喝醉了。”杨佑铭赔罪道。
谷敏轻微地摇了摇头，调出付款码，说：“你们好没劲啊。”
**。
陈应琛在心里骂了一句，扫完二维码，目送着他们出去。谷敏走在最后面，关门时还回头吹了声口哨。
陈应琛不予理会，开始补他们刚刚的货。
便利店重归刚才的安静。
黑黢黢的街道只有便利店这一点亮光，孤独又温暖。
陈应琛是寒假来这里打工的，为了赚一点零花钱。她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工作供养着她和弟弟念书，因为有亲戚们的帮持，生活还算安稳。
便利店的店长是看着她长大的，先前的店员回外省的老家过年了，这才让她能在寒假在便利店工作。平时是两人一起上夜班的，恰巧今天跟她一起工作的女生有事请假了，就只剩她一人上班。店长本来排了班次，几个人轮着夜班，但陈应琛说她可以一直上，店长让她一人工作了几天才放心。
夜班工资比早班午班要多。
早晨八点，小城镇忙碌的一天开始了，陈应琛也下班了。
母亲已经去工作了，陈应琛给家里的弟弟带了份早餐。
“小帆，起来了就把饭吃了。”因为是寒假，弟弟还在被窝里将醒未醒。陈应琛不在意，也不管他听没听到，喊完就去睡了。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
“缘缘醒啦？快去吃饭，我去给你热下菜。”陈应琛的妈妈叶秀英起身加热桌上的菜。
陈应琛舀了一碗米饭，菜还没热好，她就夹了一小口饭干吃了起来。
“你这一天天的日夜颠倒，比我都辛苦了。”叶秀英心疼女儿，“我们的晚饭成了你的早饭，我那时候就不应该同意你的。”
“开学就要高三了，到时候上课想睡觉，哪有心思学习啊。”
“妈，也就没几天了，我心里有数。”
“下次再有什么假期，别想给我出去找什么活儿了。”
“妈，菜热好了吗？”
陈应琛已经把米饭嚼出了麦芽糖的味道。
“好了好了。”叶秀英把菜端上桌，“多吃点。”
“嗯嗯。”
陈应琛扒拉一口饭，胡乱回应。
十一点五十，陈应琛去店里换班。
“琳琳？你回来了。”
琳琳是之前和陈应琛搭班的女生，十几天前回老家过年了。
“我在家也没事干，就跟店长说提早回来了。”琳琳高中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了，只比陈应琛大一岁。
“那你现在上晚班还是午班？”店里就琳琳一人，午班的小哥也不在，陈应琛没法确定今晚是不是又是自己一个人值班。
“我上晚班啊。”
琳琳这么说，陈应琛笑了。
“那太好了。”
“哈哈，是不是一个人上晚班太无聊了，我懂，我之前也是一个人上晚班。”琳琳也笑。
“也不是说无聊，就是……”陈应琛想着要怎么描述那种心情。
“叮咚——”店里来了个客人。
琳琳前去结账，陈应琛也没能想出合适的字眼。
“今天我收银吧。”琳琳说。
“好。”
两人值班的好处就是能有任务分配，通常是一人负责收银，一人负责其他工作，包括洗刷器具，补货等杂活。
有琳琳的帮助和陪伴陈应琛整个晚上都轻松极了，连时间也好像过得快了些。
“我靠，小缘！”琳琳小碎步从收银区快跑到店里的小仓库。
陈应琛正在仓库里收拾昨天刚到的几箱货物，她从箱子堆中抬头，看向门口的琳琳，“怎么了？”
“刚刚来了个大~~帅哥。”说到“大”字时琳琳夸张地拖着长音。
陈应琛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地的事情，她给了个“就这？”的眼神，继续收拾手上的货物。
“你没看到，真的巨帅！”琳琳犯着花痴，“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那咧嘴一笑，那坏劲儿，简直少年陈冠希。”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
陈应琛把空纸箱踩扁，垒到一起。
“会的会的，没准你们还能来一场轰轰烈烈地恋爱呢。”她敷衍地回答。
门铃响了声，进了几个客人。
“还不去收银，等下东西给偷光啦。”
琳琳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下了班后陈应琛照例买了早餐回去。
她看了眼日历，离开学只有四天了。她想了想，还是给店长发了条微信。
陈应琛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手机（虽然都是母亲用剩下的二手机），她的母亲了解她的性格，即使是在最容易沉迷手机的高中阶段，母亲也没有限制她使用手机。
事实上陈应琛也的确让人放心，她不打游戏，不追小说，手机在她手上只发挥着它最原始的“通讯功能”。
哦不，还有闹钟的功能。
店长那边很快给了回复，爽快地放陈应琛提早休息了，还嘱咐她好好读书。
陈应琛道完谢后便安心地沉沉睡去。
开学第一周，陈应琛很快调整好了作息，有条不紊地开始这个学期的学习生活。
这天晨会，学校领导讲起一件严肃的事情。
“我校有几个学生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抢劫勒索的人，让我痛心的是，还是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同学。”
“现在这件事我们还在调查，大家不要想着这些不正经渠道不劳而获，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学习，而不是成天想着歪门邪道，也请其他同学在回家的时候多注意一下……解散。”
徐真真打了个哈欠：“真可怕。”
陈应琛：“是呢。”
两人边说边回教室，一边的学委陈书华听到对话后凑上去说：“陈应琛，我记得你是走读的吧，你回家要多注意点，尤其每天晚自习这么晚回去，要更小心啊。”
诚育高中是本地最大的中学，因为就读人数过多，每年都会出现宿舍床位不够的情况，离得远报到时又没能抢到住宿机会的就会在附近租个房，离得近得就可以直接选择走读。
这也使得学校旁形成了一个小片区的学生租房区，与住校相差无几。
陈应琛还没回答，徐真真先挤眉弄眼道：“我说学委，你怎么这么关心陈小缘啊。”
陈书华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
陈应琛点了点头表示感激。
她性格慢热，骨子里也比较独，徐真真算是她在班级里少有能说上话的人。所以在面对他人的善意时陈应琛也报以善意。
晚上九点半，晚自习准时结束。
陈应琛收拾了书包随人流走出校门，不知怎的就想起早上领导说的话，又想到陈书华的话，越想就越是不安，脚步也逐渐快了起来。
经过一条小吃街，都是放学后来吃夜宵的学生，满是烟火生气的热闹。
陈应琛渐渐放下心来。她家离学校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能有什么事。
走过租房区，没有流连小吃街的学生已经三三两两地回来了。
再往前是居民们的住房，因着时间很晚的缘故，都是大门紧闭，黑暗寂静，只有暖黄色的路灯呆呆地伫立。
前面传来杂乱的喧闹声，陈应琛走得近了才发觉是巷子里的声音。
小巷阴冷幽深，黑得一眼看不到底。
但陈应琛分明能听见几个人吵闹不堪的声音。
一个说：“就是他啊。”
一个说：“咋搞？”
一个说：“啧啧，怎么看就没有我野哥帅啊。”
与此同时，巷子里传来“叮”的金属按压声，不知谁故意走到了别家的楼下，触发了门前的感应灯，一瞬间，陈应琛看清了里边的人。
谷敏随意地靠墙站着，一手熟练地夹着烟，一手转着打火机，好像无聊似的用鞋踢了踢边上的小石子，又吸了口烟，缓缓吐出。
没看白烟消散，陈应琛快步走了。
是他。
陈应琛心突地猛跳了下，怪不得刚刚听到“野哥”二字时有些没由来的熟悉。
走近小巷到回看了一眼不过短短几十秒，陈应琛竟觉得时间十分漫长。
多大点事。
陈应琛笑自己被领导的“抢劫发言”搞得神经兮兮的。
想起那天恶作剧的微信二维码，陈应琛有点来气。总之这人，好与坏都和她无关，她也一点都不想再碰上。
睡前，她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凉凉灯光下，映得惨白的正是和自己一样的校服。
另一边，谷敏抽完了一支烟，将烟头摁在墙壁上捻了捻，看火星一点点灭掉。他摆摆手，说：“走了。”
“啊，那他呢？”刘大伟发问。
“放了呀。”小六替谷敏回答了，“野哥不爱打架的，野哥是恐吓流。”
刘大伟是高一的新生，深受《古惑仔》荼毒，这学期才跟他们认识，非要认谷敏做哥，想体验横行霸道左右厮杀的生活，一听说谷敏要搞莫源，直接撬了晚自习来观战。
结果这爷把人弄来，自己不打也不骂，就让一帮兄弟围着叽叽喳喳，合着开批斗会呢？
“谷敏，你给我等着。”莫源白净的脸气得通红，他和谷敏不是一个学校，按理怎么着也惹不到他。
前阵子假期莫源和朋友聚会时认识了夏琳羽，两人一来二往开始缠缠绵绵。莫源是后来才知道，夏琳羽是谷敏的女朋友。两人也因此分手了。
本来整件事情莫源也是受害者之一，但谷敏有他的规矩，从不找女生麻烦，然而就这么过去的话头顶绿油油的谷敏又不甘心，这才开学就找上莫源了。
“走走走，吃夜宵去。”没人理会莫源的威胁，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就不去了。”刘大伟自觉认错了大哥，很是低落。
“别呀。”小六和跟刘大伟还算聊得来，隐约猜到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小六搭上刘大伟的肩膀，道：“你野哥是不爱打架，不是不会打架。”
刘大伟看了眼小六。
小六笑着说：“一会儿我跟你细说你小野哥初中一打四的风光事迹。”
刘大伟看了眼谷敏，默默跟了上去。
*
这几天上下学，陈应琛依然留了心，不过都无事发生。
再过几天就是她妈妈的生日，陈应琛发了工资，准备和陈帆一起给妈妈挑个礼物。她和陈帆约好周六在她学校门口见面。
陈帆今年上初三，在本地的三中就读，学校为了赶学习进度安排了周六上课，但放学比高中早，陈应琛便让他放学了来诚育高中门口等着。
然而等她放学后到校门口却怎么也看不到陈帆，左等右等总担心出什么事，陈应琛打算去他学校看看。
三中和诚育高中挨得很近，只离了一条街，陈应琛走几分钟就到了。
校门口人已经都走得差不多了，远远的，只看见几个人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就在陈应琛准备离开时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陈帆。
陈帆个子长得慢，初三才长到一米六九，又被一群高个子挡着，陈应琛看了好几眼才看到。而这幅画面在陈应琛眼中，弟弟就像个小鸡仔被一群恶狼包围着，随时有危险。
“你们干什么！”陈应琛看不清陈帆脸上的表情，但这样的情形让她很难不去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原先背对着的，侧站着的，全都循着声音看向陈应琛。
此时陈应琛走得近了，才看到是谷敏一群人。她先是一愣，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很快恢复警惕。
“姐，这是……”
“陈帆，过来。”陈应琛打断他的话，冷静地说。
陈应琛很少叫陈帆的大名，一般叫都是在很严肃的场合下，陈帆下意识闭嘴乖乖过去了。
陈应琛没有多说话，抓起弟弟的手腕掉头就走。
“哎，等等。”刚刚谷敏没明白状况，现在算是清楚了。
“这位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是谷敏调笑的声音。
陈应琛头也没回，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上次妹妹，这次姐姐，陈应琛被恶心得头皮发麻。
“他是不是堵你了？”
“姐，不是你想的那样。”陈帆被迷迷糊糊拖着走了一路，这才脑子清醒起来，解释道：“小野哥不是坏人，他还帮了我。”
陈应琛上下打量自己的弟弟，衣服整齐，脸也干净，连头发丝都根根挺立，的确不像是被欺负过的样子。
她又问：“他帮你了？”
“对啊，姐，你都不知道小野哥有多厉害。”陈帆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小星星，“今天放学我正准备去找你，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小野哥过来几句话就把他吓跑了。”
陈应琛沉默地听着，自动屏蔽了弟弟对谷敏的彩虹屁，她皱眉：“那个人你认识吗？你们学校的？”
陈帆说了来龙去脉。
早上他们按时做操，散场时陈帆被人/流推搡着向前，无意中踩到了某个人的脚，结果就是那个混混，认定他是故意的，陈帆也道歉了，但那个混混怎么也不放过他，还扬言要他好看。
年轻气盛，什么小事都会被放大，怎么过错都可以强加。
天色渐晚，陈应琛想早一些回去，她摸了下弟弟的头，道：“这事回去再说。”陈应琛一米六三，陈帆略高她一点，这个画面看上去也许有些滑稽，但在陈应琛心里，她永远保护自己的弟弟。
姐弟俩跑了好几家店，最后买了一个**仪作为给母亲的生日礼物。
日已落，暮色浓郁，两人迎着黑夜归来。
“你要是再看到那个人就绕道走，他要是非要找你麻烦，也别让自己吃亏，懂吗？”
“知道了，你都说好几遍了。”
“还有，离你的小野哥也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