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从我脑海中被抽出,系统一手在巨大灯柱下的光晕里,将小小的玻璃珠碾碎。
情绪、生命力一同消逝。
我极力维持面上的冷静,可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我内心的空洞。
我忘记了时逾说的什么话让我们彻底闹翻,忘记了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忘记了我走上台的原因。
粘稠的血液从鼻腔涌出,将唇线掩埋后流入下巴。
我木讷地放下小提琴,脑内机械性的重复着和时逾相遇的最初几段记忆。
黑暗的巷道里,他几近昏迷。
我奋力扑到他身前,为他拦下要债的砸下的最后一闷棍。
我记得,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时逾,我好痛啊!」
「这份恩情你必须得当我男朋友才能还回来。」
眼皮重到耷拉下来的时候,时逾捧住我脸,眼底汹涌着怒意:
「姜思思,你别装可怜了。」
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眼前的成熟稳重的时逾,和我记忆中苟延残喘的少爷已不是一个人。
我失言了。
眼泪簌簌砸在地板上,时逾羞辱的语气,让我几乎想把自己藏进地底。
我连这点懊悔的时间都没有,下一秒傅筱筱就晕倒在舞台另一侧。
我指尖的灰色裤管溜走,人流嗡的涌向那边。
模糊的视线中,时逾抱起晕倒在地的傅筱筱,大步走向台下。
擦肩而过时,系统忽然开口:
【宿主,检测到傅筱筱也是攻略者。】
我下意识地往前匍匐了两下,想告诉时逾:
「时逾,她是……」
在他阴森的眼神中,我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的时逾,完全不信任我。
他只是冷漠地看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的我:
「姜思思,别想用你的示弱骗我了。」
「你分明就还记得我。」
音乐厅,所有人都因为傅筱筱的忽然晕倒紧张不已,追着救护车哄散。
只余我一人跪伏在舞台上,一点点用袖子擦干血迹。
这个世界,没什么人在乎我。
我的疼痛,当然也应该被放在角落置之不理。
闷在家中小半周,系统提醒我新的抹杀进度:
【宿主,相关记忆抹杀进度90%。】
记忆清理的进度太快,快到我只能记录下来,我一定要做的事。
风帘掀动时,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也像拥有了生命一样动起来。
【离时逾远一点,那是你攻略对象。】
【别靠近时逾。】
【时逾很坏。】
【隔壁班同学是时逾。】
【不管时逾是谁了,毁灭吧。】
摘到这张便利贴时门铃响了。
借着可视门铃,我看清了门外那张帅气但山雨欲来的脸。
记不清是谁的,一律以时逾处理。
我开门,他裹着一身寒气就闯了进来,身后还拽着个女孩。
「姜思思,你过段时间收拾下搬出去吧。」
「筱筱住不惯南园那幢房子,这段时间你先住客房。」
我看着这莫名其妙闯进来的两个人,有些讶异。
记忆断断续续,但我知道,我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委屈情绪上泛,我鼻子霎时酸了:
「凭什么,这房子写你名字了吗?」
时逾扶额,无奈道:
「姜思思,别再给我装了。」
「失忆这种烂把戏,没必要跟我玩第二次。」
即使他把话说的足够明白,我也依旧需要花很大力气,去拼凑脑海里的信息。
用了大剂量的止痛剂后我的情绪本就不稳定,现在更是几近崩溃。
越用力想,脑海里就好像有根钉子被砸进去。
我拼命地锤头,试图把那些片段式的回忆怼出来。
可是没用,除了疼痛我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受控制的开始打砸房间里的花瓶。
碎片膛了一地,女孩躲在时逾背后,抱住他的腰,怯生生的掉眼泪:
「阿时,她是不是疯了?」
时逾上前的步伐一僵,站在原地眉头紧皱着看我。
我不敢看他,扫了一眼满地的花瓶碎片,顿时又记不清自己上一秒在干什么。
蹲在一地碎片中喃喃:
「时逾,这不是***的,这不是***的。」
碎片扎进我手心里,我恍若未觉,举着淅淅沥沥流血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你要相信我啊,时逾。」
「这都不是***的。」
时逾甩开那女孩的手,走上前轻柔的托起我的脸,语气却生冷:
「姜思思,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看到时逾眼底的戒备,我一把打落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缩进壁橱里。
借着柜门的微光,我看到那个女孩可怜兮兮地撞进时逾怀里,央求时逾带她走。
她很害怕下一秒,我就会拿碎片扎进她的脖颈里,更担心时逾因此受伤。
时逾软了语气,耐心的哄:「不怕,不怕。」
……
等客厅里安静下来,我已经缩在壁橱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把我从壁橱里抱出来,帮我处理了手上的伤口。
声音温温淡淡,很催眠:
「姜思思,把玻璃握手里也不知道疼。」
「是想我可怜你吗?」
「可我真贱啊,看到你受伤居然还会心痛。」
「你骗了我,还想我和从前一样喜欢你。」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他的问题好多啊。
我想撑开眼皮回答他我骗你什么了。
可身体却全无一丝力气。
机械音在万籁俱寂中格外清晰:
【宿主,相关记忆抹杀进度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