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来到这边也是一样的话术。
现在的他已经将生活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拿去陪伴封嘉逸,但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想想也正常,他本就不善表达,而这孩子平时也怕他。
看来,只能找专业的人来帮忙了。
封铭寒眉头紧拧,恰在此时,助理捧着不断震动的手机过来。
他见状,以为又是苏清清打来的挽留电话,直接拒绝:“掐断,以后苏清清的电话没有急事不必给我。”
助理闻言,小心提醒。
“封总,这次是齐光远先生打来的电话。”
齐光远?
听到他的名字,封铭寒怔愣了瞬。
他在出国前,特别叮嘱过齐光远,封氏集团的所有事情他都可以直接做决定,不需要来问他的意见。
除非……是有关洛恩熙的事儿。
封铭寒心头一紧,赶忙接过了手机。
他按下接听键:“喂,齐光远,你是找到洛恩熙在哪儿了吗?”
听到他如此直接的询问,那头的齐光远都愣了片刻,不知道那些话还该不该说。
但到底,他还是艰难开口:“没有,铭寒你先别着急,我们这里找到了关于洛恩熙的另外一些事,或者说……真相。”
真相这两个字,莫名刺了封铭寒一下。
他举着手机,往露台的方向走去:“你继续说,我在听。”
齐光远也没有犹豫,翻阅起了手头的资料。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响动,齐光远低沉的声音,随之传进封铭寒的耳中。
“我们找技术修复了三年前,在南湾舞台的监控录像,从监控录像中可以明显看出,是苏清清自己故意跌落舞台,洛恩熙跟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铭寒,我想我们……可能冤枉洛恩熙了。”
而这冤枉的代价,大到他们这辈子都偿还不清。
山风呼啸,带着呜咽的回音。
封铭寒思绪被吹得七零八落,他恍惚着捡起来,只干巴巴的问了一句:“还有吗?”
好像这件事,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一般。
那头齐光远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发出个噎住的断音。
但他很快也调整好了状态,继续告知封铭寒:“是还有些事,但……铭寒,你真的要听吗?”
封铭寒抬起下颚,看向露台外的茫茫夜色。
他沉声:“说吧,我也想听听,洛恩熙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齐光远抓着手机,眸光一沉。
他太了解封铭寒的脾性,当他对万事万物摆出这副不在乎的模样,其实是最在乎的时候。
而在这种时候,最好是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他。
要是让封铭寒自己去查,还不知道他会因为冲动干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齐光远低叹,把当年的所有事都娓娓道来。
“还有在牢里的时候,有人曾借的名义,买通了不少暴力罪犯对洛恩熙进行特殊照顾。”
“她们打断了洛恩熙的腿,孩子也被硬生生打流产,这些你都知道了。”
“而那个借你名义下令的人,也是苏清清。”
说到这儿,齐光远稍作停顿。
他们这几人的恩恩怨怨,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了都忍不住唏嘘。
他也难以想象,苏清清竟然能狠心到这个程度。
齐光远深吸了口气,将剩下的话一次说完。
“就连苏清清是洛家真千金这回事,恐怕都是假的。”
“我们这边查到苏清清跟那家私人医院的张医生,一直都有金钱往来,两人好像合作伪造过一份血缘鉴定书,让苏清清跟洛恩熙互换了身份。”
“而苏清清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洛恩熙的一切,她也确实得到了。”
“铭寒,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齐光远的话问出去半天,封铭寒都没有回应。
他沉默着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在黑夜钟忽明忽暗。
封铭寒深吸,后又吐出一口烟雾。
他现在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清明,好像所有的问题,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难怪,洛恩熙会那么惧怕别人接近她。
难怪,她出狱后两人在广场偶然遇见,她看见他会惶恐卑微到下跪。
也难怪,洛恩熙宁可嫁给厉夜沉,也要从他身边逃开。
从怀孕到入狱,包括真实身份,他们都处在别人的陷害当中。
洛恩熙在洛家人的保护下长大,心性本就单纯,没有发现苏清清的阴谋也正常。
可他封铭寒呢?
他这么多年的戒备和疑心,都格外讽刺的用在了最爱他的洛恩熙身上。
那三年的青春,姣好的容貌跟健全的双腿。
甚至包括一个孩子。
桩桩件件,他要怎么去赎还自己的罪孽?
封铭寒心里像是有团业火,不断灼烧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根本不敢奢求洛恩熙的原谅!
想到这里,封铭寒脑中一热,握着手里的防风打火机狠狠砸了墙壁一拳。
齐光远听到这头的闷响,顿时慌忙了起来。
他劝道:“铭寒,你不要做伤害自己的傻事,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我会尽量帮你去找洛恩熙的下落。”
而在那一拳之后,封铭寒也冷静了下来。
他的手背还流着血,而他好像感受不到痛一般,语调沉静的安排齐光远。
“我知道,你不担心,先把事情安排好再说。”
电话那头的齐光远,立即正襟危坐。
他抓着电话,一脸严肃认真:“你说。”
封铭寒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慢慢传来。
“找到我的律师,让他把那份早就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给苏清清签字,如果她不签也没关系,未来三年我都不会回国,就按照长期分居判定离婚。”
“把洛老爷子原本给洛恩熙的产业,全部吞并收购到封氏旗下,安排专人管理。”
“收集好苏清清所有的犯罪证据,召开全球新闻发布会让她道歉,再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洛恩熙受过的所有的苦,我都要让她尝一遍。”
最后一句话,封铭寒说得格外重。
齐光远都被吓了一跳。
在他们这群人中,封铭寒永远是那个最成熟稳重的人,早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很少见他用如此凶狠的语气去说一个人。
但齐光远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全部应承了下来。
香烟燃尽,二人的电话也就挂断了。
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封铭寒修长的身影,在黑夜中显得更加落寞。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手边,从前洛恩熙最喜欢黏着他,总是抱着他的手臂叫小叔。
而现在,他的身边空空荡荡。
他亲手了结了洛恩熙对他全部的爱。
封铭寒心底,头次涌上来一种叫做懊悔的情绪,可现在的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在心里,反反复复道歉,反反复复问。
洛恩熙,对不起。
洛恩熙,你在哪里?
法国的冬季,带着寂寥的浪漫。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抱着装满蔬菜的纸袋往家走去。
洛恩熙坐在图书馆当中,安静地翻阅着一本书籍。
最近的厉夜沉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虽然答应给她报学校的承诺没做到,但不怎么管她的出行了。
洛恩熙趁着这段时间,了解了一下周边环境。
但到了晚上,她还是会回到厉夜沉的住所。
毕竟她人生地不熟,身上也没有一分钱,走也走不了太远。
正当洛恩熙翻阅过一页书的时候,一个有些微胖的红发法国女人,从她窗前路过。
洛恩熙抬起头,朝她浅笑。
这是她这段时间新交到的朋友,海瑟薇。
海瑟薇是个家政工,今年三十七岁,平时没有活要干的时候就喜欢来书店看书。
一来二去,两人就相识了。
洛恩熙看着海瑟薇走到她面前,趁着她脱围巾的功夫用新学的法语跟她打招呼:“海瑟薇,你今天也不用去工作吗?”
海瑟薇把围巾放下,坐在洛恩熙身边就嘀嘀咕咕说了起来。
“我偶尔去打扫的山庄主人回来了,准备在这边长住,管家也就配了长期佣人,之后应该不再需要我们这种临时工了。”
听到这话,洛恩熙不由得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