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无能,没能探出那小子住处。”
凤娓诧异,石璟的能力居然跟丢了,“这人的话也不知是否可信。”
沈行止对此早有预料,“若没这份机灵,他也活不到现在,至于是不是可信,不如看看凤将军留下的东西是真是假?”
已经拿着簪子仔细看过的凤娓点头,“东西确实是我爹的,这是我爹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是他亲手所雕,以前我娘常年带着,我爹来平远城之前,我娘又把它交到我爹手上,希望它带代我娘陪着爹,也希望……”
凤娓的闭了闭眼,喉咙一阵酸涩,“也希望它能护爹平安归来,让爹再亲手为娘簪发一次。”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沈行止看着凤娓手里的发簪,心里绕过这句话,“凤将军与夫人的情谊倒是让人羡慕。”
凤娓摩挲着发簪声音有些低沉,“当年爹的棺椁送回来时,我娘没有在我爹的遗物中找到这根发簪,以为是爹在战场遗失了,还伤心了许久,没想到……”
如今发簪找到了,娘却再也没机会看到。
凤娓心中心中的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无奈和怨恨。
老天爷让她重生难道只是为了让她再经历更多痛彻心扉的难过吗?
察觉到凤娓情绪的低落,梅朵才要出声说什么,就被石璟拉着不情不愿地出去。
沈行止上前拉起凤娓的手:“凤娓,凤将军和夫人的感情人人皆知,有没有这簪子并不会减损半分,而且我相信这簪子或许是凤将军和夫人在天有灵送来陪伴你,比起簪子他们一定更希望看到你开心幸福。”
凤将军是京城少有没有任何妾室通房的人,直到死都只守着凤夫人一个,甚至在膝下只有凤娓一个独女的情况下,也从未有过二心。
凤将军在世时,嘲讽和看不起凤夫人的人有多少,羡慕她的人就有多少。
凤娓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从她嫁入秦王府开始,外面嘲笑她的人才会那么多。
尤其是凤微荷以平妻的身份嫁进秦王府后,府上下人都暗地里讥讽。
人人都说,是她娘的报应应验在她这个女儿身上。
是她娘嫉妒成性,才会让她爹后继无人,侯爵之位才会落入三叔之手。
是她娘耗尽福气,才会占尽她爹的独宠后,让她这个女儿备受夫君冷落。
可这些同她娘又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三叔狼子野心,明明是秦王背信弃义。
凤娓突然发现,自己从前总是一味忍让才让这些人步步紧逼。
京城的刺杀,娘亲身上的鲜血;平远城路上,那个刀疤男子;凤将军祠堂外,那些拿着锄头的百姓……
前世今生,退让都求不来丝毫安宁。
既如此,从今往后她再不会为这些人心软。
“我想起那个刀疤的男子,我在哪见过了。”凤娓看了眼手上的乌木簪子,抬头对沈行止说道。
“凤成杰承袭侯爵没多久就搬进了侯府,有一次我在花园的阁楼看书,无意间看到那个刀疤男子和凤成杰站在书房门口说什么,看模样那个刀疤男子就算不是凤成杰的人,也一定同他非常熟悉。”
所以,她爹的死,她的好三叔凤成杰恐怕脱不了干系。
可前世,秦王断腿后,凤微荷不想嫁,她居然会因为三婶陈云芳的哀求同意替嫁。
如今想来,前世种种与她的天真和咎由自取也不无关系。
沈行止沉思片刻想了想,“过两天我们就准备回京城,如今平远城能查的都查的差不多,既然你能看到刀疤男和凤成杰接触,那可能还有其他人也见过,总能顺藤摸瓜确定他们真正的关系。”
凤娓瞬间明白沈行止的意思,虽然目前所有证据好似都和秦王无关,但千丝万缕的细节又好似都与他有关系,他的嫌疑不仅没洗脱反而更重了。
因着这簪子的缘故,走之前凤娓找流云观观主给她爹和娘各点了一盏长明灯。
凤娓上马车后再把乌木簪子拿出来看时,才发觉不对。
“这簪子怎么会有裂痕?”
造型简单的乌木祥云簪子,祥云纹的那一头绑了一个红线做的小小的同心结。
那道裂缝出现在被红绳绑住的地方,凤娓刚拿到簪子时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直到回到马车上,凤娓再拿出发簪细看,可能摩梭的时候让绑在发簪的红绳有所移动,那道裂缝就显露了出来。
沈行止早在凤娓惊呼出声时就凑了过来。
拿着簪子再顺着裂缝转动看了看,发现那道裂缝是绕着簪子细细的一圈,还因为簪子是乌木,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红绳、乌木,明显是有意的遮掩。
凤娓和沈行止对视一眼,再看那乌木簪子,就知道这里面或许有他们想知道的真相。
凤娓深吸一口气,小心拿着簪子两端,试探用力。
乌木簪子从那道细线断成两截,簪身那头还露出一小截白色的东西。
凤娓揪着那露出的一小截,才发现应该是丝织之类的物品。
略用力一抽,抽出两张白色丝巾,上面都写着字。
展开一看,其中一封是写的是一份名单和平远城的一些事,而另一封明显是给凤娓和她娘的家书。
这份家书里,凤将军好似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竟有些安排后事之感,同时嘱咐她们母女,凤成杰不可信,若他出事,可扶棺回祖地,并言若有难可寻凤二爷。
同时,还道他为凤娓与靖平侯嫡出三子定下婚约,若他出事,母女两回祖地之前可联系靖平侯府,确定婚约后再回祖地。
沈行止看到凤将军既然曾为凤娓定下婚约,心中隐隐有些不开心,依旧开口言道。
“靖平侯嫡出三子,姚广义,京城鼎鼎有名的折柳公子,凤将军爱女心切,他倒是极好的夫婿人选。”
靖平侯是开国武侯府,家风优良,府上弟子不说各个文武双全,至少各有各的出息。
这位折柳公子,则是靖平侯府里少有走科举之路的公子哥。
年纪轻轻便是一甲探花,才学出众仪表堂堂,可惜这位对仕途没什么兴趣,翰林院呆了三年就辞官,开始四处游上玩水。
他折柳公子的名号也出自与此,交友广,每次出游总有人为他折柳送别。
是京城不少闺阁少女怀春对象,也是京城联姻市场的头号公子。
可惜,这位性情洒脱,据说侯爷和夫人都约束不了他,京城各大官媒在他这里屡屡败北。
凤娓也时常听人说起过他,没想都素未蒙面的折柳公子居然和她有过婚约。
凤娓看着她爹从丝巾上透出的拳拳爱女之心,叹了口气:“说起来我爹去世之前,姚广义不过还是侯府寂寂无名的三公子,会如此安排不过是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凤成杰。”
见沈行止看着另一张丝巾,似乎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忍住问道:“怎么了,这上面的人名和账单似的东西是什么,你看明白了?”
沈行止面有忧色,之间还夹杂这隐隐怒气:“这可能就是凤将军死亡的真相,看来我们要早点启程回京城。”
逼死一位护国将军,又让当朝太子觉得为难。
凤娓立刻明白这丝巾透露出的消息怕是不得了,“好,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四月,温度事宜,回京的马车走得不快不满。
车厢内凤娓还是没忍住震惊出声。
“平远城曾有过金矿被私下开采了?!
即使知道另一张丝巾上那些人名和账单似的东西藏着的东西了不得,但凤娓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金矿啊!
从来都是朝廷私有的东西,私采金矿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任何发现的金矿都要报给朝廷,否者脑袋在肩上也留不长了。
凤娓心跳急速,追问道:“所以我爹就是发现了这件事,才会被人逼死,可是我爹手握兵权,奏折又能直达圣听,什么人才能把他逼……”
如果这事是真的,一个凤成杰自然是没那么大的能力。
再说私藏金矿这么大的罪,值得为它冒险的除了觊觎上头那把椅子,还能是什么。
不管怎么看,秦王都难逃嫌疑。
沈行止安慰道,“如今事情还不明朗,更没有直接证据,也许不是秦王呢?你忘了我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呢?”
凤娓点头应了沈行止的安慰,但彼此都没不太相信是太子前面的三个哥哥所为。
那三位皇子,如今混的最好的不过是沈行止的二哥,也不过是个赵王,其他两个更是连个亲王都没混上。
由此就可看出这三位和沈朝的区别。
沈朝乃贵妃所出,贵妃又一向受宠,贵妃母家也是累世世家,其祖父更是官至吏部尚书,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若不是子凭母贵,又有娘舅撑腰,沈朝又怎么会一出宫开衙建府就被封秦王。
亲王封号里“秦、晋、齐、楚”向来是特殊的,而其中又以“秦”为首。
秦王封号一出,朝堂内外谁都要礼让沈朝三分。
前世沈行止战死沙场后,为何秦王能继任太子,还不是因为其他皇子都不足以撼动秦王的地位。
想起前世,凤娓便记起她死前去灵山寺还是秦王府去灵山寺为太子祈福。
当时,太子已死,秦王接到册封太子的圣旨,只等宗庙大典后便会入主东宫,为了彰显秦王和太子的兄弟情义,秦王府全府出动去灵山寺为太子祈福。
现在想来,她作为皇上亲封的秦王正妃,即使不得沈朝喜欢,若不出意外,太子妃之位又怎么会落到凤微荷头上,所以她死了。
好在,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机会。
平远城到京城的路途不算远,只碰上了大雨,耽搁了几日,终于在二十天后到了京郊附近。
这日,石璟拿着从平远城传来的消息来回报。
金矿在平远城向西二十公里的地方,一座小型地下金矿,金矿早已被挖空。
那处金矿周围的村落前些年凤续走失过不少青壮劳力,直到八年前金矿那边莫名传出一声巨响,后来再没有青壮年失踪,周围老百姓都传言是老天开眼。
石璟在一旁补充:“小的们怀疑那声巨响是出现矿难,最后导致金矿消息被凤将军发现……”
说不得就是老天开眼,要不金矿快挖完的时候偏出现那么一声巨响。
凤将军怎么可能还察觉不了异常,只是这金矿背后之人势力强大,可惜了凤将军。
不过好在,那些人就算把痕迹摸得再干净,还是让他们查出来点东西。
石璟看了看凤娓,继续说道:“那个撞我刀上自尽的刀疤男原是沐恩伯邓家的人,后来被送给凤成杰,就在金矿那声巨响之后。”
沐恩伯邓家,不就是秦王舅家!
“我爹的死果然是凤成杰和沈朝的合谋。”
凤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意外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仿佛悬而未决许久的事情终于落了地,心中反而有种踏实感。
拿着沈行止递过来的纸条,凤娓只觉命运可笑。
母亲死时出现的那个带着“秦”字令牌的杀手,父亲自刎之事里出没的那个刀疤男,再算上前世她在绝命雨灵山寺的那一幕,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竟然都被凤成杰和沈朝算计了个明明白白。
更可笑的是,她还救过沈朝两次。
诸天神佛大抵也看不过眼她的蠢笨才会给了她机会看清这一切。
凤娓闭目平静片刻,再睁眼满目的悔恨都被她深深压在了心底。
她一定要好好记着噬心的痛,绝不会让仇人好过。
凤娓满脸认真地看着沈行止,“行止,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沈行止笑着说:“何必这么客气,你想做什么只管说,我必帮你办成。”
“帮我在京城北门五里外的蒲青村里找一个叫唐明业的人,他是凤微荷的生父,和凤微荷有几分相似。”
听了这话,沈行止不由一愣:“凤微荷的生父?你怎么知道?”
凤娓随口说道:“是我无意间听到陈云芳和凤微荷母子之间的谈话才知道,陈云芳嫁入凤家后不久便与凤府总管唐明业有了苟且,还珠胎暗结,后来陈云芳怕事情败露,故意寻了个理由见唐明业从凤府赶了出去。”
沈行止眼睛一眯,说道:“凤微荷是奸生子,那她居然还敢嫁入秦王府,胆子不小。”
奸生子那是比私生子更卑贱的存在,而秦王作为一个亲王,若是被人刻意隐瞒娶了奸生子,那可就是皇室丑闻。
凤娓倒没想到这些,听了沈行止的话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凤微荷出嫁之前并不知道此事,是她嫁入秦王府之后才知道,至于我到底是在哪听到陈云芳和凤微荷母子的话这个问题,我不想骗你。”所以也不能回答你。
因为她是在上一世无意间听见陈云芳和凤微荷母子的说话才知道。
可凤娓这一世在凤微荷以平妻身份嫁入秦王府开始就和离,搬出了秦王府,根本没机会听到陈云芳和凤微荷母子任何对话。
这就与凤微荷婚后才知道自己身份的事有些有时间上的偏差,凤娓既不想撒谎骗沈行止,也担心被他看出什么,干脆实话实说。
好在沈行止信任,没有多问什么。
把平远城传来的信息递还给沈行止,偏头想了想突然开口说道:“对了,行止,我觉得你眼睛以及看得见这件事,或许可以先不用告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