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急敲军鼓,焦灼、催迫,蛮横的从天而降。
雨幕中,一队兵马自北急行而来。
“上.将.军归京!”
城守军探头,看到几面“孟”字旌旗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队伍中为首之人身着银白盔甲,身侧提了一柄擎天戟。
有人道:“是孟将.军!”
城门“吱呀”一声缓慢打开,马上形容肃杀的女子,直奔王宫方向去。
大殿内。
贵族推杯换盏,乐女翩跹起舞,一派升平欢欣之象。
突兀的,有寺人声音传来:“上.将.军觐见!”
贵族们像是被点了穴道,杯盏举于空中不动,丝竹声也停了,**乖巧俯首。
一切乍然收拢。
天子位上,陈璜拥着美人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
见众人神色胆怯,他端起酒樽和煦笑问:“怎么停了?大好的日子,诸卿当与寡人同乐。”
有人小声提醒:“王上,上.将.军此时正在殿外。”
陈璜眼眸微闪,半晌后叹道:“是寡人的错,寡人该请上.将.军进来一同庆贺才是。”
他刚抬手,还未叫人传话,便听殿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王上想请臣庆贺什么?庆贺王上过河拆桥,稳坐高台便囚禁我父兄。还是庆贺王师肆意践踏孟国,残忍屠戮我孟国百姓?”
字字句句,如同泣血,映照出一张苍白而凌厉的女子面容。
众人回头,见孟扶光身姿挺拔的站在王宫门口。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如同裹挟碎冰,直直落在陈璜脸上。
她的盔甲兵器都被留在了大殿外,此刻只着素衣、浑身湿透。
乌发粗粗挽起在头顶,因仓促而有些散乱。眉梢、眼睫上还沾着湿意,却不显落魄,反倒气势凛然。
这便是数月前,受封于上.将.军一职的孟国女公子,孟扶光。
孟扶光以女子之身作三军、谋元帅,可谓风光。
只可惜……
陈璜望着她,缓缓道:“你刚从舒庸战场回来,不易动怒,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说话时声音温柔,对待孟扶光也向来亲切。
这样的陈天子,谁人不叹一句仁善体恤。
孟侯也是看准了陈璜的悲悯爱民,才在五年前,亲自将其**送来王室。
此后孟扶光用尽毕生所学,竭尽全力替陈璜筹谋。
攘内安外,出生入死,她毫无怨言。便是陈璜要将心爱的吕国美人送上王后之位,她也绝无二话。
但陈璜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登临王位后,第一时间发兵孟国。
孟扶光心头像是燃着一团火,那股沸腾的炙热生生侵蚀五脏六腑,要将她吞没。
纵然疼痛欲裂,她面上却愈发平静,只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孟氏一脉的忠肝义胆,却换来陈璜对孟国百姓的屠戮和镇压。
“陈璜。”孟扶光连名带姓的唤他,“你给我一个理由。”
桌上袅袅熏香蜿蜒而起,模糊了对方温润俊朗的脸庞。
陈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孟扶光,语气似叹似愧:“扶光,此事我亦有苦衷。”
“苦衷?”
孟扶光上前几步:“不过是怕我功高盖主,此后卧榻都不安心罢?”
一句话将陈璜心思毫不留情戳破,也将他王上的脆弱尊严,蛮狠撕开在众人面前。
陈璜眼眸暗了一瞬,藏于袖中的手收紧,语调却依旧温柔。
“扶光,你我相识多年,我不怪你以下犯上。如今大局已定多说无益,你回去好好养伤,且仔细筹备王后之礼!”
“好个以下犯上,好个大局已定!”孟扶光呢喃着这两句话。
殿内昏暗,烛火摇曳。
想起那十里长街上尸体遍布,孟扶光忽然眼眸一抬,猛地跃至陈璜身前,伸出玲珑骨指朝他脖间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