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见李世民沉默,赶忙开口呵斥。
“陛下,莫要听这混小子胡说!您对太子用心良苦,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大唐江山!”
“太子殿下最是仁孝、贤明,想必定能体谅您的期望。”
陈玄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到了此刻,他反而少了许多顾虑,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了不少。
“陛下的确一片好心,可我倒是想问一句!”
“这样的太子殿下,若是遭受挫折,甚至身体出了问题,究竟是会自暴自弃,还是如何?”
长孙无忌正要反驳,李世民却摆了摆手。
他吁了口气,将心中情绪暂且压制。
“依着你的意思,莫非承乾后来身体出了问题?”
身为父亲,李世民最大的底线,便是自己最喜爱的孩子,能够身体康泰。
不知何时,他紧攥着的手心里,已经充满汗水。
只可惜,李世民的问题,让陈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史书上只说,李承乾有脚疾,且品行不良,而且就算有详细记录,陈玄也根本不可能将前因后果全部记住。
见陈玄沉默,李世民更加急切。
他看着陈玄,激动道:“如若你真能将高明的情况说清楚,保他无虞,朕定当许你荣华富贵!”
陈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陛下,有些事终归不是富贵便能解决,况且这般大饼,我可真有些吃不下。”
所谓画饼,李世民自然不懂。
但听到陈玄前边的话,他却脸色越发急切。
长孙无忌见状,唯恐李世民盛怒之下杀了陈玄,甚至迁怒于自己。
他正要开口,可陈玄却抢先一步。
“陛下,我所知道的,都是史书中明确记载的。书中只写了太子殿下会有腿脚上的毛病。”
“因为陛下废了太子,又只活了二十七岁。所以关于殿下的记载,其实也只有寥寥数百字。”
李世民本就觉得,陈玄谈吐言行与众不同。
加上担心李承乾,李世民本能选择了相信陈玄。
当听到李承乾被废,而且只活了二十七岁的时候,李世民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
之前他对李承乾未能登基,做过诸般猜想,可最最不愿意接受的,就是自己废了李承乾的太子位。
在他眼里,李承乾几乎是完美的皇帝人选,才能、品行好似一块完美无瑕的碧玉。
这样的李承乾,得做出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才能让自己将其废黜。
“你给朕说清楚!高明他是怎么死的!还有,朕究竟因何废了太子!”
不止李世民,此刻就连长孙无忌的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在李世民的诸子当中,除了李承乾外,最受李世民喜爱的便是蜀王李恪。
早在两年前,李世民便让年仅十岁的李恪做了益州大都督。
此般荣耀、信重,自汉以降,又有几人能比?
偏偏李恪又并非长孙皇后所生,若是他得了势,还有长孙家什么事?
“小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你没看到陛下都被你急成什么样子了?”
李世民的急切,陈玄自然是能理解的。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开口。
“陛下可得撑住,我所说的,都是史书记载,但也有些惊世骇俗,只怕和您的期望,背道而驰。”
给了李世民一些时间来调整心态,陈玄这才继续。
“贞观五年,殿下本该于二月行冠礼,陛下为不影响农时,改于十月。”
“同年,殿下患病,陛下召请僧道为其祈福,还赦免了许多囚徒。”
“贞观七年,太子殿下再度患病,陛下召请天竺僧人波顿为其祈福。”
“两次患病是否和殿下的足疾有关,我并不清楚。”
“但史书第一次提及足疾,似乎该是贞观十三年前后。”
“陛下可先将这前两次明确记载的患病时间记住,确保殿下无虞。”
“但最关键的,还是贞观十年以后,希望陛下,可以多多关注殿下的情绪。”
听着陈玄郑重其事的描述,李世民的脸色显得有些怪异。
他是帝王,敏锐最是惊人。
单单听陈玄的描述,他便明白,贞观十年只怕还有大事发生。
只是此刻已经知道了,李承乾可能生病的时间。
所以他的注意力,也就转移到了李承乾为何改变,又究竟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他催促道:“朕记下了,你快些说,高明究竟都做了什么?”
陈玄闻言,轻叹一声,只得继续。
“史书载,殿下豢养男宠,亲小人,朝堂之上每每必言忠义孝悌,然而私下却荒唐享乐。”
“史书还说,殿下因患病,留了残疾,必是陛下又颇为信重魏王李泰,故而殿下心生忧惧,竟派人行刺魏王。”
听到陈玄的描述,李世民双拳紧握,甚至额角都已经也青筋暴起。
“这个逆子!”
咣铛一声,李世民的手按在御书案上,已然怒极。
长孙无忌被吓得满头是汗,赶忙跪在地上,朝着李世民劝解。
“陛下,也许史书所载又误,又或者,是这小子记错了!”
然而不等李世民说什么,陈玄最致命的一句,却在此时吐露。
“贞观十七年,太子因行刺失败,忧惧之下谋反,事败被幽禁,后被废为庶人。”
“贞观十八年十二月辛丑,太子被废后死于黔州。”
说完这些,陈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知道,后面自己的命运如何,就全看李世民的承受能力了。
李世民闻言,又一次陷入沉默。
半晌后,他的眼睛竟然有些泛红。
一代帝王,被万国尊为天可汗,可此刻,他却仿佛是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他嘴里喃喃自语,仿若失神。
“怎么会怎么?高明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会到这一步?”
看着李世民的反应,长孙无忌彻底慌了。
他顾不得君臣之礼,来到李世民面前,连着磕头。
“陛下,龙体为重啊!”
李世民却在此时忽然想起一事,朝着陈玄冷声追问。
“观音婢最是知晓礼数,善于代朕管教诸子,高明如此,她就丝毫不加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