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之中,日光昏暗。
独孤姒月就坐在高椅之上,一袭素衣,肤白胜雪,浓密的乌发用玉簪半绾,端的一副素雅清冷的绝美姿容。
这副相貌,一般旁人绝看不出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独孤姒月凝视着段寒,等着他回话。
领赏还是领罚……
段寒想,他只是一心要来看看她是否安好。
但这句话,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来说。
段寒拱手下腰,在独孤姒月面前颇似一只失去了领地的孤狼:“任凭公主处置。”
“段寒,外边敌国大军压境,幽州关隘对于我朝有多重要不用我提醒你。”
独孤姒月轻睨着段寒左臂上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声音淡漠:“本公主若真要处置你,也不至于现在来多事。”
说着,独孤姒月捏了捏有些发痛的眉心:“幽州总指挥使这个位置你暂且先做着,没有其他的事就退了吧。”
话落,独孤姒月从红楠木椅上缓缓起身,刚要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小傻子,我还有机会吗?”
嗓音像是压在喉间许久,浑厚而沉闷。
独孤姒月脊背一僵,小傻子这个称呼是耻辱,也是不堪回忆的过去。
她当初也就是失忆变傻也会嫁进段家做段寒的冲喜新娘,不然她镇国公主的身份哪能给他机会肆意侮辱。
如今,若不是看在他治护幽州多年,又救了她一次的份上,早就该杀。
良久,独孤姒月冰冷的杏眸瞥向日光下欣长的影子,声音淡漠:“没有。”
说完,独孤姒月没有再看段寒一眼,径直离开。
……
再次见到段寒是在幽州郊外临时驻扎的军营之中,时隔不过一日。
彼时,独孤姒月正在军营之中与哥哥们一同商议着退敌之策——
“云城是幽州的直属上城,但如今沈耀松这个老狐狸所掌的云城已经策反,幽州孤立无援,距离最近的援军最快也要等15天后才能抵达。”
“刑西扬不会让我们等到15天后再发动进攻,探子来报说,交界之地有投火机镐的车轮印,若是不出意外,就在这几天,刑西扬便打算用火石攻城。”
“这大冬天的用火石攻城,他疯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邢西扬卖的是什么汤药,只有最善计谋策略的太子独孤轩珩和独孤姒月两人紧锁着眉头。
营帐之中陷入沉寂,忽然账外传来低沉一声:“粮草。”
素白的营帘之中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段寒身穿银甲戎装走进,锐利的黑眸望向沉思中的独孤姒月:“攻城是假,断粮是真。”
闻声,营帐中纷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段寒,你现在还在戴罪之身,胡乱闯入帅营,还偷听我们讲话,该当何罪?”
为首的太子独孤轩珩紧盯着段寒,鹰眼不悦。
几个皇子也纷纷上了脸,可段寒那双修长的腿也未退半寸,如松柏而立。
独孤姒月端详着帅案上幽州关隘的地形路,不经意淡漠道:“幽州总指挥使这个位置是我让他继续做着,这个帅营他可以进入。”
大敌当前,对于独孤姒月来说,私人恩怨皆可先放一边。
本剑拔弩张的局面,在独孤姒月淡漠的声音下,几个宠妹的大男人瞬间没了气焰。
======第17章======
营帐之中,气氛诡异的和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段寒漆黑如耀石的眸子紧盯着低垂着头的独孤姒月,嗓音微哑:“公主大义。”
闻言,独孤姒月掀眸,看向段寒,不带丝毫个人情感:“粮草之忧,你与本公主不谋二合,幽州要等到援兵至少需要15天,若有粮草,还可一守;若没了粮草,那便是一只困兽,抵抗和进攻都要瞻前顾后,最后就会被慢慢耗死。”
“这样一来,刑西扬便可不废吹灰之力就将幽州拿下。”
一旁,太子独孤轩珩面色凝重:“只是不知此次晋朝到底来了多少兵力,若是超出一倍……”
话落,空气突然寂静得瘆人。
二皇子独孤月泽性格暴躁,一拳捶在帅案上:“这邢西扬分明就是趁我越朝所有皇子公主都在幽州,想一网打尽,沈耀松这个老头传递消息倒是迅速得很,我倒要看看他的一双儿女还硬不硬气!”
说着,独孤月泽也不管不顾,气得冲出军营,往沈素曦和沈铭源所关押的地方而去。
……
等到几人商议完从营帐中出来,天边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
不远处关押沈素曦和沈铭源的营帐中时不时还传来惨叫、哀嚎声。
太子独孤轩珩为妹妹撑起油纸伞挡住着漫天的大雪,而一旁的段寒只能在身后默默将散放下。
独孤姒月看向声音的方向,淡淡道:“二哥还真是力气得很,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用过膳么。”
说罢,独孤姒月便让太子哥哥往沈素曦的营帐走去,丝毫没有看段寒一眼。
奸细所在的营帐,守卫格外森严。
独孤姒月打量了一眼,便掀开帘帷而进,抬眼望去,就见沈素曦和沈铭源被挂在十字架上,满身都是抽打的鞭痕,而自己的二哥正理着鞭子,脸色阴翳。
“**!我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沈素曦一看到独孤姒月进来,那双眼睛就藏不住滔天的恨意。
可当看到段寒紧接而进,她却仿佛变了个脸色:“寒哥哥,曦儿不怪你将我抓回来,曦儿知道如果你不将曦儿抓回来,这**就不会相信你,曦儿依然是爱你的……”
听着沈素曦的这种言论,独孤姒月只觉得心底止不住的犯恶心。
身后,段寒垂首看她,紧抿的薄唇微启:“我不曾——”
可话音未落,就被独孤姒月打断:“沈素曦,你若是老实交代晋国派了多少兵力过来,倒是可以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压根不看段寒一眼,独孤姒月将烧红了的炭铁从炭里拿出,眼眸冰冷。
她来这里,可不是只为了叫二哥吃饭。
沈素曦冷嗤,高傲道:“独孤姒月,看看我这一身的伤,你从哪来的自信我会老实交代?”
一旁,二哥气得脸色更加沉闷,怒道:“那就打到你招为止!”
说罢,又要用鞭子抽,却被独孤姒月拦住:“二哥不用急,能做敌国探子,确实该有一番气节和能耐。”
独孤姒月将碳铁递到一旁装死的沈铭源脸上,沈铭源立即被这滚烫的温度吓醒:“别、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美、美人……我还是你没有过门的驸马,我保证再也不出去乱嫖,一生一世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