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我正视自己心意后,宁宁的眼里已经有了别的男人。」
江慎的语气有些冷然。
的确,后面这几年,我都按照剧情对男主死缠烂打。
没想到白白流失反派这朵桃花。
我有些不敢直视江慎。
「你去换药吧,伤口又裂开了。」
我推着他的轮椅,这样他就看不到我的脸究竟红成什么样了。
不愧是我,就是聪明。
不过走了两步,我又想起来和小说里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宋天为什么会绑架我,伤害你?」
「几年前,他来找过我,让我看在小时候的情谊上借他一笔钱,我拒绝了,他怀恨在心吧。」
小时候的情谊?
脸可真够大的。
「小时候宋天欺负你打你,还杀了大黄,你就没想过报复回去?」我不禁好奇。
「想过,想过敲碎他的骨头,丢进海里喂鱼。」
的确,是和书里一样的下场。
「那你怎么没那样做呢?」
「因为我记得宁宁和我说过的话。」
「我说过什么了?」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秘密。」
江慎侧眸看我,微垂的眼尾倾斜出一抹笑意。
11
江慎腿上受了伤自己不便洗澡,助理挤眉弄眼地把衣服递到我手上,啪地一声关上门。
就是说,你想助攻没问题,但让一个孕妇伺候人洗澡,是不是过分了?
我没好气地把浴巾扔到一边。
浴室装的是磨砂玻璃,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
怀孕了本来就烦,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更馋了。
脑中不自觉就想到了那一晚……
看着清瘦的江慎,褪去衣物,却是还挺猛的。
浴室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江慎穿着松垮的浴袍,一手举着毛巾擦头发,缓缓转动轮椅走出来。
凌乱的水珠沿着坚毅的下颌线往下,顺着精致的锁骨缓缓流入浴袍包裹的隐秘处。
微微掀起的领口,影影绰绰勾人往下窥探。
我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大,江慎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抬眸朝我看过来。
「想要了?」
他神情还算平静,拢了拢领口:「你现在的身体,不行。」
可能是我心里有鬼,他这语气我怎么听都觉得是在嘲笑我。
气得我抓起枕头就砸过去。
江慎笑笑,换了身把身材包裹严严实实连喉结都没露出来的衣服。
我笑了。
把我当狼防着呢。
怀孕最后一个月,我的肚子更大了,连走动都变得困难。
除非公司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平时江慎都会在别墅里陪着我。
今天也是个例外,他要去公司主持会议。
我撑着肚子在楼上走廊散步消食,听到楼下有陌生的声响。
玛丽引着一个年轻女孩走进来。
「夫人,先生忘带文件了,这位小姐过来取。」
玛丽并未让女孩上楼,而是自己去书房取了文件交到女孩手上。
女孩的目光落在我鼓起的肚子上,有些好奇。
我挺诧异。
这标准的杏仁脸大眼睛,还有标志性的眉心一点痣,这不是女主吗?
「你……不是应该在许嘉铭的公司吗?」我惊讶得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
女孩睁大了眼睛,十分懊恼道:「我本来是打算进许氏集团的,但听说公司克扣员工工资,我就没去了,幸好江总亲自招了我进来。」
「江慎亲自招你进公司?」
我的脑子瞬间嗡嗡的,连女孩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江慎这是要干嘛?
真想当男配和男主上演二夫争一女的戏码?
肚子一阵阵地抽痛,意识一点点模糊,只看见玛丽惊呼着朝我奔来。
羊水破了。
特么的我被江慎气到早产。
连什么时候生完孩子都不知道,再次醒来时浑身都痛,尤其看到身旁的江慎时,更疼了。
「哪里难受?」
江慎伸手揩去我眼角的泪,嗓子低哑得不像话。
「你滚开。」
我气,更气手边没有东西可以砸他。
「宁宁别生气,刚生完孩子可不能生气。」干妈挤开江慎凑到我面前,心疼地摸着我的脸。
「都是干妈来晚了,江慎欺负你了是不是?」
听到干妈温柔的声音,我哭得更狠了。
「江慎带别的女人回家,故意气得我早产!」
干妈一眼剜过去:「是不是真的?」
「没有,」江慎叹息:「妈,你先出去,我单独和宁宁说会话。」
干妈走了,病房里静悄悄的。
「我们离婚吧。」
不对,我和江慎压根没结婚。
「那就先结婚,再离婚!」我凶巴巴地开口。
「不许胡说。」
江慎从旁边倒了盆热水,打湿毛巾,认真细致地给我擦干净脸,握紧了我的手。
「宁宁,不要说气话。」
「我没说气话,你特地把她招进公司是什么意图?」
凭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没有一个男人能逃得过女主定律。
病房里只听见滴答滴答的钟表声。
我重重抹了把脸。
江慎半跪在病床边,仰头看我,眼底有浓浓的自嘲。
「你希望她留在许嘉铭身边是不是?」
「她和许嘉铭在一起,你就能义无反顾地离开这个世界,对吗?」
12
我惊讶得几乎张不开嘴。
江慎哑然失笑:「果然是这样。」
「可是我明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仍然自私地不想放你走。」
我彻底哑然。
「所以你把她招过来,就是为了阻止我回去?」
江慎喉咙喑哑:「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我一整个无语。
「谁跟你说他俩不在一起我就能离开了?」
我无比郁闷:「自从那晚睡错了人,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江慎不可置信地抬头,脸上的喜悦就跟中了彩票似的。
「你说的是真的?」
我扯出一个鬼脸:「假的。」
江慎低头笑了,眼眶却一点点发红。
我看得鼻头微酸,心尖像有千只蚂蚁啃噬一般。
我吸了吸鼻子:「其实一开始我没打算回去。」
江慎难掩面上讶异。
我缓缓卷起他的袖口,指着他手臂上那朵血红的玫瑰。
「从你纹上这朵玫瑰的那一刻,我就不想走了。」
谁能拒绝一个英俊多金,为了保护你连死都不怕的男人呢。
哪怕他是个反派。
凭什么我不能选择和反派在一起。
我已经做好了迎接千难险阻的准备,但是江慎却退缩了。
「你后来一直躲着我,对我冷冷的,我就想着还不如回去算了。」
江慎张臂拥住我,轻轻吻着我的头发。
「对不起,是我的错。」
滚烫的泪水落进我的颈窝。
我抬手拍拍他的背。
像在无数个过去他安抚我那样,尝试着安抚这个骨子里很脆弱的反派。
「对了,」我仰头问道:「我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江慎难得沉默地摇头。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干妈是不是在外面偷听,突然就抱着孩子冲了进来。
「是个漂亮的小公主,宁宁快看看,是不是很像你?」
我低头瞅了眼襁褓里皱巴巴的小奶婴。
有些嫌弃。
「我觉得,应该是像江慎。」
我小时候绝对没这么丑。
我看了一眼就饱了,江慎抱着孩子出去喂奶、换尿布。
干妈笑眯眯地扯过板凳坐下。
「宁宁啊,当初送你离开你不会怪我吧?」
我来了兴致:「干妈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害怕,江慎怎么了?」
干妈讪笑着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我不小心翻到了江慎的日记,我以为他精神分裂,怕他会伤害到你。」
我好奇地翻开第一页。
日记是从江慎九岁,他认识我的那一天开始记起的。
稚嫩的笔记铺满了一页页空白。
「宁宁带我一起玩游戏。」
「宁宁替我打了欺负我的小孩。」
「宁宁帮我找到了家。」
「宁宁说希望我不要做坏事,要做个好人,我会做到的!」
「宁宁说喜欢冷酷一点的男生,什么是冷酷呢?」
「我好像喜欢上宁宁了,怎么办。」
「宁宁会讨厌我的吧,我不是个好哥哥。」
「我自己都开始讨厌这么恶心的自己了。」
……
一笔笔一页页,记录的全部和我有关。
江慎真是个傻子。
直至翻到最新的几页。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没有遇到宁宁,我成长得很艰难,我变得不像我了,我甚至……杀了人。宁宁看到现在的我会害怕吧,可是没有宁宁了,她被许嘉铭害死了,我囚禁了许嘉铭和他的女朋友,日复一日地折磨他们。」
「宁宁再也回不来。」
「我又做了同样的梦,真实到,让我相信这不是梦。」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我呢?会让宁宁害怕的我。」
「宁宁会死。」
「宁宁会死。」
……
我合上笔记本,脸上不知何时落满泪水。
干妈担忧地看过来。
「没事,」我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笑出来。
「江慎不是精神分裂,他只是……遇见了自己的另一个人生。」
江慎走进来,一把将孩子塞进干妈怀里,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
「怎么又哭了,不是说不能生气吗?」
他声音夹杂几分恼,给我擦眼泪的动作却格外轻柔。
我把日记本塞枕头底下,双手抱住江慎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你让我哭了好久,回去一定要好吃好喝伺候我。」
「好。」他答得干脆。
「你让徐然回许嘉铭公司,不要从中捣乱。」
江慎动作一顿,见我的哭势更猛,忙不迭点头。
「好,都答应你。」
我心满意足了,这辈子把女主还回去,就当弥补上辈子江慎为我犯下的错误吧。
至于许嘉铭那个暴躁霸总能不能把人追回来,那就不归我管了。
我抱紧了江慎。
今生何其有幸,在错误的世界里,遇到了你。
【正文完结】
番外
江慎三十二岁的秋天,坐在轮椅上。
凉风萧瑟。
卫明踩着满地枯黄的枝叶走进屋内,看见江慎坐在窗边,苍白瘦削的手指轻抚着一幅画,眼底一片幽深。
画上是一个灵动漂亮的女孩,传言都说,画上的女孩是江慎深爱的人。
卫明总觉得,江慎看画里女孩的眼神,有时像在看挚爱,有时,又仿佛是在冷冷观望隔了很遥远距离的陌生人。
「有事?」轮椅上的男人淡声开口。
虽坐在轮椅上,但他开口不怒自威,宛若巍峨的山岩压得卫明喘不过气来。
卫明赶紧压下心底的想法,恭恭敬敬道:「地牢里那两个人,好像快不行了……」
卫明知道地牢里的两个人是害死画中女孩的凶手。
杀人凶手送进警局自然有法律处置,但江慎偏不。
他将人囚禁在地牢里,日复一日地折磨。
那些手段,连他们这些亡命之徒看了都直打寒战。
江慎简直像个清醒的疯子。
卫明私底下调查过,那女孩压根不是什么好人,生前行径恶毒狠辣,众叛亲离,说一句「死得活该」也不为过。
这世上恐怕只有江慎当成宝贝。
江慎偏过头,睨了他一眼。
卫明慌忙低下头:「我知道了,这就让人请医生过来。」
把两个濒死的人救活,然后再继续折磨,反反复复,这样的绝境下是个人都会崩溃。
「还有件事,」卫明斟酌道:「您……该继续治疗了。」
或许是报应吧,几年前江慎被仇家报复,断了双腿,又查出脑肿瘤,命不久矣。
每个月的治疗也不过是勉强吊着命。
每天大把大把的镇痛药,卫明听过江慎夜里疼到极致的低声嘶吼。
这样的生存质量,死了才是解脱。
可江慎从去年开始,一直坚定地接受一次次痛苦的治疗,维系着脆弱不堪的生命。
卫明隐隐觉得,江慎是在等一个人。
他愿意一直熬下去,只为了等那个人出现。
-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医生给这座岛的主人做完胸腔灌注,被对方喊住。
「我……还有多少时间?」
年轻的医生愣了一瞬,这是第一次,这个奇怪而沉默的病人开口,问还能活多久。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尤其脑肿瘤压迫神经,开过一次刀,很快复发,又做了三次伽玛刀,效果不佳。
他曾建议患者做全脑放疗,对方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可一听说全脑放可能导致记忆力衰退甚至认知障碍,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从未见过这样固执矛盾的病人。
似乎努力地想活下去,却又并没多少求生的渴望。
「明年春天呢?」男人问。
医生闭口不言。
「撑到过年呢?」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男人低笑一声:「我知道了。」
年轻的医生不忍,安慰道:「江先生好好接受治疗,会有奇迹出现的。」
「多谢。」
男人忽地抵唇咳嗽起来,单薄的脊背弯曲,一连咳了好几声才停下来,胸腔的起伏微弱,摊开手,掌心里一滩鲜红妖冶的血。
「把窗户打开吧。」
男人擦干净手,若无其事地转动轮椅来到窗边。
「我想看看它们。」
江慎口中的它们是指满院的玫瑰花,都是他亲手一株株种下的。
寒风吹拂着他病弱的身子,他却恍然不觉,眸色温柔地看向花圃。
医生突然想到,来年春年玫瑰盛放,江慎,是想熬到那时候看一眼自己亲手种的花吗?
医生心想,这位病人还真是爱花如命。
-
江慎在整个C城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称号。
大家都说他是魔鬼,没有人知道他是在怎样恶劣极端的环境下仓促长大的。
就连江慎都觉得自己是病态、不正常的。
一个与野狗争食的野种,又怎么能要求他有人性?
旁人骂他的话他一笑置之,然后背地里数十倍地奉还回去。
他应该生来就是这样残忍卑劣的人。
直到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有着同样坎坷的童年。
江慎冷眼看着梦里的画面与记忆重叠。
一切慢慢变得不同,梦里的他被父母找回,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成为了人人称颂的风光霁月的人物,和心爱的女孩幸福地生活。
一切的变数都是那个他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女孩。
这样的画面每天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梦里他和女孩一起走过许多地方,尝过女孩的唇,也甘愿为她折腰。
女孩的笑靥近在眼前,可当他睁眼,只有孤独的黑暗包裹着他。
他开始嫉恨梦里的他,能拥有他奢求无望的人生。
他以为一切只是他为自己造的梦,但某一天睁开眼,他躺在陌生的病床,真的看到那个女孩。
和梦里一样的娇俏。
他甚至不敢伸手去碰,不敢和她说话,怕一张嘴,便会从梦境跌落。
醒来后,一切成空,他忍不住着人调查。
那个叫温宁的女孩,在他的世界早已死去。
杀人凶手靠着金钱和名利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