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时间飞逝。
距阿姊归家已经有十余日了，云景也是一天天的焦急了起来。
若是那流星火雨没有坠落，再有黄河安静无碍，那他可就真成了外界传言的败家子了。
到时候，后院那堆满的香料。
怕是非但不会涨价，反倒还会倒贴不少，难以出手。
虽然香料一直都是紧俏的商品，倒也不会亏的太多，但那些土地怕是再难赎回了。
于是最近几天，他每晚都会拉着便宜外甥，一同在侯府大院里面观看星象。
起初张固还是颇有兴趣的，往往可以陪云景看上好半天。
可这种没心没肺的消遣时间，还是被一些流言所打破了。
这日一大早，云景一睁眼便看到了黑着眼眶的张固，显然他一夜没睡。
云景有些发懵，疑惑道：“臭小子！你大清早的干什么呢？”
“阿…阿舅，我们去将香料卖掉一些吧。”张固原本鼓起了勇气，开口却是又怯了三分。
听到此言，云景彻底清醒了一些。
他上下扫视着张固，心知他不会突然这么说，当即发问：“为何这么说，我们不是商量着等它价格大涨吗？”
可张固话到嘴边，却又嗫嚅了几分，“是阿母，阿母她......”
云景招来婢女，在服侍下穿衣起身。
见张固没有出声，云景抬眼瞪了过去，“你今日怎的如此，阿姊她怎么了，莫非是你又惹她生气了？”
面对云景这不要脸的说法，张固原本还有些扭捏，现在反而能开口了。
“要惹娘亲生气，那也是阿舅才是......哎呦！”
云景看着捂着脑袋的张固，没好气道：“说重点！”
张固委屈的揉着脑门，撅着嘴巴，“阿舅可知，阿母最近都在忙着赎回土地呢，不知遭了多少人的闲话，如今…京城里都传遍了，说阿母她…有了婆家，还不忘娘家......”
张固话语清晰，一双眼睛咕噜乱转。
而沉默的云景闻言在思考，并未在意。
阿姊打算赎回土地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自打她回府，府内的大权便被收回了。
可云景没有料到，阿姊办事的速度这么快，竟然能如此快便集齐了钱财，也怪他这几日心神都在天上，倒是没有多少关注。
看张固委屈的模样，京里的传言一定很不好听。
云景心底生出歉疚，稍微整理了下衣袍，便要行出门去，“如今卖香料怕也卖不了什么银钱，不必急着售卖，由我先去见阿姊一趟，这赎地之事不必如此着急。”
看着云景迅速离去的背影，张固探了探脑袋，窃笑出声。
张固看向同样停在原地的刘远，出声道：“走！去后院，东西大概都装的差不多了，咱们能卖一些是一些！”
刘远慌张道：“小少爷，小姐不是去宫里了吗，为何不告知少爷，还有这…这香料少爷是谁都不准乱动的，若少爷知道您卖了它们，肯定会发火的......”
“放屁！阿舅最爱我了，既然已经通知了阿舅，我们便先将东西搬出去，放心，出了事我顶着，快带人跟我走！”
......
坤宁宫，皇后寝殿。
一个相貌温婉，眉眼温柔的女子端坐在镜前，正由数个宫女服侍打扮。
场内安静祥和。
门外，一名脚步匆匆的年幼宫女突然进入，却差点被绊倒。
踉跄的小宫女神色慌张，止不住的磕头请罪，而镜前的女子只是摆了摆手，并不以为意。
在身边一名女官的注视下，小宫女叩首说道：“皇后娘娘，众位夫人小姐已经到齐了，是否开始早宴？”
这温婉的女子正是张皇后，乃是弘治皇帝唯一的女人，恩宠极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她温和笑道：“竟是这么早便来齐了吗，看茶吧，记得把那些糕点分食，切莫让孩子们饿着了。”
“是，娘娘。”
来人告退，张皇后嘴角却是勾起了笑意。
她透过镜面反照，看向帘帐下鬼头鬼脑的身影，语含斥责：“阿寿！你又胡闹，今日不用功读书来我这里作甚！”
那身影见被发现，当即挠着脑袋向张皇后走来，噘着嘴道：“母后，和儿臣无关，是她自己不看路才差点摔倒的。”
这位不打自招的便是年仅十岁的朱厚照，当今的太子殿下。
此时，他双目转动，不知又打着什么主意。
张皇后自知他的性情，但又不舍得管教，只得抬手让中宫女退开，起身，款步来到朱厚照身前。
“你呀你，若是让你父皇知道你不读书，定会责罚与你。”张皇后为朱厚照扶正冠冕，语气缓缓。
“嘻嘻，儿臣也是知道母后今日要办酒席，特意来喝…吃些糕点的。”
朱厚照说到一半便捂住了嘴，连忙改口，作为历史上有名的皇帝，他打小便爱好舞枪弄棒，喜爱烈酒和骏马。
虽然如今还很年幼，但显然已是尝过了酒水的滋味了，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太监怂恿。
张皇后性情舒缓，自是没听出朱厚照话语的不妥，当即吩咐了几个宫女，带朱厚照先去了宴会大厅。
豪奢的大厅格外的明亮宽敞，诸多明艳衣裙的女子在谈笑。
她们多是有诰命的夫人和随行的小姐，少许还带着孩童。
朱厚照对这些可没多大兴趣，他自顾跑到了席案上首，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果酒，一饮而尽。
期间面对众人的行礼，他也只是略微点头示意而已。
这虽然让负责此地招待的太监有些慌乱，但那些命妇却是并不在意，显然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性情。
“哎呦！殿下慢点，让小的给您斟才是。”紧随朱厚照的是个面白的瘦高太监，他连忙伸手从朱厚照手中接过酒壶。
朱厚照两腿一摊，毫无坐像，他敲着面前的酒杯道：“嘿！刘伴伴，谁叫你走路跟只猫似的，当真是没胆子的货。”
面对朱厚照如此辱骂，这位刘伴伴却是甘之如饴，他点头回应道：“殿下说的是，小的来给您满上！”
作为皇家的奴仆，太子的伴当，此时的刘瑾还没有以后那‘八虎’的凶名，在朱厚照面前乖巧如猫奴。
哈哈哈——
场中突兀的传来一阵大笑声，顿时吸引了朱厚照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