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伤科病房安静得不像话。
夏燃不置一词地躺在纯白的病床上,正全神贯注地玩着消消乐,几分钟后,屏幕上显示通关失败的标识。
他不死心,重新开了一局游戏,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他还是找不到匹配的水果,五分钟时间到了,他也没能通关,被扣除了三个经验值跟五个金币。他略微烦躁地按熄手机屏幕,将那把卡顿的旧手机塞进枕头下。
任谁被拘在医院里,都无法开心。
陆言澈接连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外伤科病房,可病房外站着四个身形巍峨的保镖,病房的窗户则是被焊死,他根本没有丝毫逃跑的机会。
夏燃思绪翻滚,大抵是因为药物作用,没一会时间,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负责他这床的护士进来给他换吊瓶,还温声嘱咐他记得要按时服药,随后红着脸跑出了病房,沉寂的病房又归于平静。就在这时,病房的透明玻璃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陆言澈那张过分冷硬的脸。
陆言澈皮鞋碾磨声在病房里回荡,盖过了微不足道的点滴声。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病房上的青年,浓深的眼眸透着不可思议的寒凉,他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今晚陪我去参加一场party。”
夏燃最是厌恶被人支配的感觉,他垂在纯白被单两侧的手指绷紧,似乎下一刻就会挥起拳头,翟向陆言澈。
他深吸口气,平缓着波涛起伏的情绪,声音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做事。”
“你还是没有学乖。”
淡泊如水的一句却能让夏燃的背脊盘踞着密密匝匝的惧意,夏燃悄然无息地绷住身体,陡然抬眸瞪着陆言澈。
陆言澈闲适地背靠在塑料椅上,双膝分开,左右手交握,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林壑:“把人带进来。”
林壑颔首:“是。”
外伤科病房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几个保镖粗暴地压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毫无反抗的余地,被保镖拖拽进来,膝盖屈辱地磕在瓷砖上。
在少年抬头的刹那间,夏燃近乎要崩溃了。
那是夏星辰。
陆言澈将夏燃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不缓不慢地笑了一声:“你平常不是最宝贝夏星辰吗?”
夏燃忽地心脏像是被利刃刮蹭过一般,他双眸猩红,如同淬毒,他搜肠刮肚只想到了几个骂人的词汇:“**又用星辰来威胁我!卑鄙!**!”
陆言澈浑身散发出强烈的侵略性,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注视着夏燃,只看了夏燃一瞬,又收起视线,落到了一旁的夏星辰身上:“夏星辰还在读高中,这手指可金贵着,要是断了一只手指还能写,那要是十只手指都没了,可就没办法参加高考了。”
夏燃浑身发抖,舌尖抵着后槽牙:“你不准动他!”
陆言澈恍若未闻。
保镖们收到陆言澈的指令,肆无忌地牵制着夏星辰的四肢,将夏星辰那双执笔的手按在地上。
夏燃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画面,一时间大脑宕机,没能反应过来。
他算是明白了陆言澈的意思,只要他冒出了一星半点的不服从,就会被陆言澈惩罚,代价是他无法承受得起的。
他缓了缓呼吸,伸手拔掉了手背上碍事的留置针,没能及时止血,暗红的血液从他的手背上迸溅而出,泅透了他身上蓝白条的病号服,他却浑然不觉,冲到了那群保镖中间,将夏星辰死死地护在怀里,不让保镖碰到夏星辰半分。
夏燃的腹腔剧烈起伏着,他怕保镖还会对夏星辰动手,放下了身上仅存的傲骨与尊严。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尾音都颤得厉害:“陆言澈,我跟你道歉,我知道我错了……只要你别伤害夏星辰,我什么都可以做。”
陆言澈缄口不言,静默片刻,他俯身靠近夏燃,粗糙的指腹擦抹过夏燃潮湿的面颊,动作温柔,却不近人情:“你错在哪里了?”
夏燃心跳骤增:“我没有听你的话。”
“然后呢?”陆言澈收起手指,用纸巾擦拭被泪水浸透的手指。
夏燃想不起来他还有什么错,犹疑道:“我不知道……”
陆言澈盯着他:“你不能忤逆我的命令,更不允许辱骂我,也不可以对我摆脸色。”
夏燃此时心无旁骛,只想让夏星辰免遭受辱,陆言澈说什么,他都点头。
陆言澈很满意夏燃收起利爪的模样,他摆了摆手,让保镖们将夏星辰带出去。
听到陆言澈的敕令,夏燃脸上松了口气。
外伤科病房又归于平静。
夏燃忽然发觉手背上传来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他低垂着视线,发觉手背上的经络还在密密流着血,看他这流血的速度,非得血尽人亡不可。
陆言澈也发觉到不对劲,他皱紧眉头:“坐下,我去叫医生过来。”
夏燃难得没有跟陆言澈顶嘴,乖驯听话地坐在床缘,流出来的血将白床单泅透,成了一大片的血红色。
护士闻讯赶来,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到了,但护士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给夏燃处理伤口。
“夏先生,您的伤口只是看起来很严重,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您别担心。等会我给您消毒处理以后,您得按着伤处止血,防止血管继续出血。”护士说,“您在养病期间,情绪不可以有过大的波动,不然会影响到后期恢复。”
面对突如其来的善意,夏燃弯了下眼角。
看到了夏燃对着她笑,护士的脸很烫,她快速收拾残局,快步离开了病房。
陆言澈望着这一幕,顿时觉得颇为碍眼,他不耐烦地拧眉,又缓缓松开眉头,将一个纸袋递到夏燃面前,吩咐道:“去换上。”
夏燃不敢在这时候惹陆言澈不快,他顺从地接过纸袋,从床上站起来,大脑骤然出现一片难以形容的眩晕感,视线朦胧不清,他满不在乎地晃了晃脑子,带着纸袋进到病房的浴室。
他将门反锁,把纸袋的衣服掏出来。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这并不是一套衣服,而是一款黑色的连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