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怕我出去给她丢脸,只怕我连识字的机会都不会有。
世族为了维护血统的正统,风气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庶出在嫡出眼里与奴仆无异,和我一样被打压的女郎郎君并不在少数。
我不知道该怎么挑选琴,只能一架一架看过去,就在这时,一个娇蛮的声音响起来:“谢韵?”
我一回头,看见一个圆脸女郎,只觉得倒霉,竟然是和谢安然不对付的虞云,也是前几年笑我长相狐媚,害得我差点被谢安然活活饿死的那个源头祸首。
她随手拨弄手边的琴弦,看似疑惑实则嘲讽:“谢韵,谢安然为什么不让你进宫?你这幅长相,天生就该在榻上侍奉男子才对。”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她是虞家嫡女,我惹不起她,只能忍耐她这一回。
看我不说话,虞云却不愿意住嘴:“谢韵,你们谢家也真是能屈能伸,竟然让谢安然这个嫡出替了你,也不怕那土腥气,沾上就洗不掉了。”
她这话实在是放肆极了,不仅嘲笑了谢家,还拿周渊说事。
我呵斥道:“女郎慎言,你侮辱谢家,又讥讽皇上,你们虞家是想上天吗?”
虞云没料到我敢顶嘴,指着我鼻子:“你!”
“我什么我?你若是觉得自己有道理,我们就去你虞家家主面前分辨分辨,只要你到时候敢原原本本复述你的话就行。”
虞云到底还是个闺阁女郎,怕我真的闹大了,只敢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小荷拉着我欢呼:“小姐,总算出了这口恶气。”
我摇摇头:“赶紧走吧,扯着虎皮骂了她一顿,就够了,反正虞家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虞云敢如此大庭广众鄙夷周渊,只能说明整个虞家目中无人,一点都不想给周渊面子,以我了解的周渊,只怕最多两个月,就该拿虞家开刀了。
我抱着琴和小荷出门的时候,却看一个魁梧的男人伸手拦住我们:“女冠,我家郎君想见你一面。”
这男人举止利落眼神坚毅,一看便是某家嫡子贴身的护卫。
我虽然不想去,但看样子不去也不行。
我曲膝一礼:“敢问壮士,你家郎君是谁?”
魁梧男子没有回答我,只把我带到一辆马车旁,我看了一眼马车的家徽,竟然是萧家。
等我登上马车,就看到价值千金的白色狐皮做成的地毯,正铺在马车底部。
这马车极大,里面还置了一张小几,几前的男人的容颜也极为俊美,就像玉石一样耀眼。
看样子,他就是谢安然曾经的夫婿,萧策了。
萧策面前摆了两杯茶,我自来熟的跪坐在他对面,端起一杯茶直接一饮而尽:“萧郎君找我,是有何贵干?”
萧策笑了一笑:“你倒是聪慧,竟然能猜出我的身份,我有一事想请教,刚刚女郎为何说虞家是秋后的蚂蚱?”
我悚然一惊,倒是没想到是刚刚一句话惹出的祸患,看来是安逸的日子待久了,人也大意了。
但已经被他找上门,装聋作哑毫无意义。
于是我指着那华贵的地毯问他:“新帝登基,国库空虚,世族作风豪奢,虞家又对皇上如此鄙薄,这不是取死之道吗?”
随着我的话说出来,只见萧策的目光越来越严肃,他端坐身子谦虚问道:“女郎觉得,可有法子缓解世族和皇上之间的矛盾?”
我摇头:“萧郎君不必明知故问,世家掌握了世间九成财富,谁又能甘心把家产交出来,大部分人都会想着赌一赌。”
就像萧策,他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却非要问到底,不过也是因为他现在还舍不得放弃荣光。
世族赌周渊不会翻脸,而对周渊来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矛盾注定没办法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