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咏絮一边回忆,一边不自觉地望着岑昔的背影。
四十年后的冷阳村,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中药材之乡”,现代农业蓬勃发展,村子实现了人人脱贫、户户小康。
这些成绩,首要归功于眼前这个男人。
是岑昔在下乡期间发现了冷阳村独有的几种中草药,返城后,他用十年时间潜心研究如何规模化种植,最后成功总结出一种适合冷阳村气候条件的套种模式。
世人都道岑昔是出于对这段下乡经历的深厚感情,才会将毕生心血皆挥洒于冷阳村。
现在看来,真正让大佬念念不忘的,或许是人。
村子不大,从东走到西也不过两袋烟的功夫,这段不长不短的路就在沈咏絮的胡思乱想间走完了。
“到了。”岑昔停下脚步。
沈咏絮又一次站到戏楼前。
天色暗下来,周围没有灯光,整座戏楼像个沉默的妖怪,在暮光中舒展着衰败的棱角。
过去,现在,将来,都与整个村子格格不入。
这里是沈咏絮的“家”。
上一次进入戏楼,沈咏絮被砸中穿越到这里;这一次走进去,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沈咏絮心有余悸,刚想说话,岑昔突然摆摆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顺着岑昔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猫在戏楼门口。
村里人视戏楼为脏污和不详之地,很少踏足,沈父沈母死后更是如此。
现在戏楼有人,沈咏絮的第一反应是杀害原主的真凶出现了!
但转念一想,死亡发生在一年以后,现在反而应该是最安全的。
十有八九是小偷。
沈咏絮向岑昔使个眼色,意思是“我包抄,你断后”。
不等岑昔反馈,她已经抄起旁边一截树枝,冲了过去。
人影原是猫着腰半蹲在门边,被沈咏絮突然闯入的动静吓了一跳,怀里的东西也掉在地上。
借着微弱的光线,沈咏絮认出这是原主的邻居,金秀红。
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大多数人和事都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唯独金秀红这个名字无比清晰,足以可见她在原主心中的分量。
金家男人原是冷阳村一个泼皮落魄户,家里排行老二。早些年借口外出打工,十几年不回家,金二嫂一个人将金秀红拉扯大。
沈父沈母还在世时,看金家孤儿寡母生活困难,时常帮忙接济,幼年时金秀红也是沈咏絮唯一的玩伴。
见是沈咏絮回来,金秀红绷紧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娇气造作地嘟囔:“整天在外面瞎浪,天黑才回来!晌午我娘就有些咳嗽,左等右等也不见你来,害我亲自跑一趟。”
说着,继续挑挑拣拣沈咏絮晾晒在门口的草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而她怀里,已经满满当当揣了七八捆。
那语气,那动作,一看就是常来白吃白拿惯了的。
沈咏絮有几分心寒,原主这唯一的“闺蜜”明明看到了她满身是伤,却毫不在乎,就连一句虚伪的关心都没有。
金秀红一边将不满意的草药扔在地上,一边抱怨:“这些枝枝桠桠粗的粗细的细,就拿些边角料来糊弄我,好的肯定都被你藏起来了,你多奸呐。”
沈咏絮越听越不是味儿,原主重视这个邻居,但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这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啊,根本就是塑料闺蜜。
不,塑料都嫌硬,塑化剂闺蜜!
沈咏絮抖开那条被泥水浸泡过的蓝布巾,故意说:“那可不,好的我还要拿到集市上卖了换钱呢。”
金秀红有些意外,以前数落沈咏絮的时候,这个闷葫芦总是一声不吭,今天怎么有些直接挑衅的意味?
诧异之下,声音也提高了八度:“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掉钱眼里了?”
沈咏絮把树枝往地上一戳:“没有钱,村里又不给我记工分,我吃什么?”
“早就说让你把你爹留下的几匹料子拿到仇老大那里去卖了,也不至于吃不起饭。”金秀红像是想起了什么,换了副面孔,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我才向仇老大打听了,行价又降了五毛,让你不听我的话,这次亏大了。”
沈咏絮在心中冷笑,原来还在打沈父遗产的主意啊。
“那可不行,卖料子才几个钱?也不够我吃一辈子。”
“再不济,你就跟你娘一样出去卖呗,别浪费了这张脸......”
金秀红越说越过分,沈咏絮也来了气,但还没等她开口,一直默默站在门外的岑昔走了过来。
“这位女同志,说话还请积口德。”
“你谁啊......”
话到一半,金秀红突然呆立在原地。
月亮已经爬上树梢,月光落在岑昔的眉梢肩头,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清辉。
高挑挺拔,气质出尘,侧脸轮廓线条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精雕细琢——金秀红哪里见过这样的美男子,一时看得痴了。
岑昔环视四周,叹了口气,弯腰将被金秀红翻乱散落一地的草药仔细捡起来。
他知道这些都是沈咏絮平日的心血,容不得别人践踏。
“野生的植株瘦弱些也正常,并不影响药性,何必浪费。”
岑昔的声音很好听,态度很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金秀红闹了个大红脸。
这会儿金秀红的心全乱了,低下头扭捏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姐俩开玩笑呢。”
岑昔的神色淡淡的,在他上一世的记忆里,这邻居就不是省油的灯,他还要注意防范她坑害沈咏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