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郑久旺脸上挂不住,只能喝道:“小田!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要出了人命你负责吗?”
田庆发自尊心大为受挫,忍了又忍,小声道:“行,今天算老子倒霉,老郑你记着!”
他骂骂咧咧地掏出五毛钱,丢在地上。
沈咏絮却不依不饶,微微一笑:“不够。”
田庆发怒了。
“臭婊子你还敢蹬鼻子上脸!”
“女娃,做人不能太贪心。”郑久旺也盯着沈咏絮,掐灭手中的烟,“这些草儿满山都是,满打满算也就值两三毛钱。”
沈咏絮无辜地眨着眼睛:“草药钱是够了,还有我的误工费、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呢?”
一众人下巴都惊掉了。
讹人还有这么多花样,精神损失费又是个什么东西!
沈咏絮振振有词:“为了采草药,我在山里风餐露宿小半个月,冒着生命危险爬悬崖蹚河水,不是耽误工时吗?
“你们无缘无故将我打的头破血流,现在是法治社会,村里人不懂法,郑警官也不懂吗?外伤内伤起码需要治疗半个月,吃药打针这钱谁出?
“最重要的是,五六个大男人围殴一个弱女子,已经给我造成了严重的精神创伤,我现在记忆力衰退,字也看不清,人也认不到,这叫我以后怎么学习进步?”
她人长得美,声音媚,气场足,本来无理的事也被说出了七分道理,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郑久旺快哭了,今天就不该路过这里。
都怪岑昔,仿佛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一样,路边叫停了车就跳下来,拦都拦不住。
这女娃明显是将他反复架在火上烤。
稀泥是和不成了,岑昔又不肯走,郑久阳长叹一声,催促道:“祖宗们快点赔钱吧,那边还有五六个知青等着呢。”
田庆发几乎要把一口黄牙咬碎,鼻子里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眼神要把沈咏絮生吞活剥。
过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声暴喝:“你们几个,动了手的都掏钱!”
他自是不愿独自当冤大头,所谓小弟,就是吃瘪时候拎出来分锅的。
在郑久旺冷冷的注视下,几个村霸混混磨磨唧唧的从全身上下摸出一小堆一两角钱的票子,真比扒了他们的皮还难受。
沈咏絮也不嫌弃,数了数,竟凑出了2元8角,远超那几捆草药的售价。
田庆发发狠道:“沈咏絮,你给我记着!”
说完,粗鲁地拨开人群,带着一众跟班快速离开了。
沈咏絮美滋滋地将钱叠好装进衣兜,这是她的第一桶金,要好好想想用途。
一转身,正对上岑昔平和如水的目光。
岑昔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有深情,有遗憾,有欲言又止,太多复杂的情绪,都藏于眸底那一片幽深。
“谢......”沈咏絮的脸微微发烫,道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回冷阳村吗?一起走吧。”
“啊?”
岑昔淡淡一笑,一腔温柔破开眉宇间的清冷:“你受伤了,行动不便,拖拉机还坐得下,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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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机慢腾腾的挪动在尘土飞扬的山道上,沈咏絮的心情也随着颠簸起伏不定。
上面本来就坐了五个知青,现在加上一人,行李都快掉出去了。
沈咏絮挪不开身子,只能紧紧挨着岑昔。
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似乎带着点清新的书卷气,晚风一吹,变得温凉。
男神主动送自己回家,还有比这更梦幻的事吗?
她又仔细在脑中过了一遍原主的记忆,确定今天是岑昔和沈咏絮第一次见面。
不过,原主记忆并不完整,很多事情还是需要沈咏絮自己调查。
或许岑大佬只是被美貌吸引?又或许大佬本身就是有几分古代侠客的风骨,就是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几道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沈咏絮敏锐地分辨出那目光中的意味,有探究,有好奇,也有轻蔑和不解。
“岑哥,你不是第一天下乡么?认识这村......姑娘啊?”对面坐的一个白净壮实的小伙子忍不住提问。
小伙名叫马超群,是岑昔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发小。
这一批下乡的知青都是从省城来的怀揣理想的年轻人,教养好,觉悟高。岑昔更是这批人里的佼佼者,被寄予厚望。
助人为乐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但马超群总觉得岑昔对这个脏兮兮的小村姑过于关心了。
枪打出头鸟,第一天就得罪了村里人,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而岑昔只是紧抿嘴唇,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山。
记忆中的山峦,似乎更为嶙峋深暗,植被更为茂密庞杂。
记忆中的沈咏絮,孤高又寡言,不为世俗所容,她却依然把自己活成了一杆宁折不弯的竹。
前世,他为她拦下村霸的殴打,她只是轻轻点头致谢,然后一言不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独自走入山林。
前世,他因为怯懦和自私,漠视她的苦难,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仓皇逃回了城。
直到沈咏絮的死讯传来时,他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之后的日子,即便是前途无量、荣誉等身,他也始终摆脱不了内心的悔恨。
重活一世,他终于还是回到这里。
这一次,岑昔发誓不再犹豫和退缩,要修正前世犯下的错误,弥补前世的所有遗憾。